苏窈犹豫一霎,试探地问道:“谢公子,你喜欢吃这些糕点吗?”
谢景昭回答她:“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于他而言,这些糕点只是摆设品,再多,便是她喜欢吃这些“摆设品”。
苏窈显然对他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眉心轻蹙,嘟哝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会谈不上呢?”
谢景昭沉默,半晌,他重新回答:“《尚书大传》可是看过?”
苏窈茫然地看向他,摇摇脑袋,道:“没看过。”
不止没看过,也未曾听过。
她好奇地眨了眨眸,问他:“谢公子,《尚书大传》跟你喜不喜欢吃糕点,有关系吗?”
谢景昭同她对视,神情并未有所起伏,缓慢道:“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苏窈眉心蹙得更紧了,满怀困惑地抬头往上看,只看得到触手可及的车厢顶。
什么屋上之乌,听不明白。
她脸上不解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谢景昭甚是耐心,换了另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轻声道:“我不喜欢吃这些糕点,可你喜欢吃,那我也可以喜欢吃。”
苏窈这次听得清清楚楚,没有错漏一个字。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眸中映着他认真解释的模样。
他的解释足够直白,以至于她听完后,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怦怦加快。
苏窈雪白的小脸唰地一瞬间,红成了一颗熟透的番茄。
她顿时低眸垂首,愣是不敢再同他对视。
谢景昭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知晓她脸皮薄,本想隐晦地暗示便好,奈何她好奇心强。原以为她会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都不跟自己搭话了,不曾想,他还是低估了她的好奇心。
“可、可是——”苏窈努力无视脸上异常发烫的温度,红唇轻颤,小声地问道:“可是你又不知道我今日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我没出现,你也会让人准备糕点吗?”
在她话音落下后,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谢景昭神情细微地顿住,幸而身侧的少女正因为害羞深深低着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说得没错,只因提前准备好要同她碰面,他才命人准备糕点。
只片刻的沉默,很快,谢景昭十分平静地回答道:“可每当我准备了糕点,都能遇见你。”
苏窈微微怔住,周围的空气似被掠夺,令她刹那间呼吸一窒。
车厢内又一次陷入寂静,这种寂静莫名让人心慌意乱。
她招架不住,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谢景昭眼睁睁看着她那张小脸越来越红润,为了防止将她吓跑,他轻轻带过这一话题,捏起一块糕点,递到她的面前,道:“尝尝看?这是荷花酥。”
苏窈现下的脑子完全无法思考,只下意识听着他的话,抬眼看向那块荷花酥。
她细如蚊蝇地道了一声:“谢谢。”
正想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荷花酥,忽地,他的手往后退开。
耳边传来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语:
“别沾到手,我来就好。”
苏窈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他神色平静,仿若喂她吃糕点只是顺手的事,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
不等她再细想,那只手已然朝她的唇靠近,那块荷花酥表面的酥皮轻轻碰着她的唇瓣。苏窈根本来不及反应,双唇自觉地启开,将那块荷花酥咬下。
不知道是她咬得太小口,还是他隐约往后退缩了一下,明明一口就能吃完的荷花酥,竟然还剩了三分之一。
谢景昭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细细嚼,直到咽下,他再伸手往前,将剩下的荷花酥喂进她的口中。
剩下三分之一的荷花酥太小了,他的指尖不慎碰到她的唇瓣。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极其短促的触碰,苏窈却惊得慌忙抬眸看他一眼。
谢景昭仿若刚意识到什么,反应过来后,他从容地开口道:“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没关系。”尽管她不觉得这需要他道歉,只是她的内心感到别扭。
苏窈有意要让自己别太在意这点小细节,她拿出手帕递给他,道:“需要吗?”
谢景昭垂眸看她那条手帕。
原是不需要,现下,需要也可以。
“谢谢。”
他接下那条手帕,但没拿它擦拭指尖,只捏在掌心中。
苏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似是羞于再多看他一眼,红润的脸蛋低垂着。
因为这一细小的突发状况,谢景昭想接着喂她,被她摇头拒绝了。
他无声地惋惜,将那些糕点重新放回桌案上。
苏窈记得不久之前搭乘夏郎中的马车,没一会儿从苏府赶到了药堂,或许是她坐立难安,以至于每一刻过得都十分漫长,总感觉过了好久也还没有到苏府。
她刚要掀起窗口旁的帷幕往外望,看看还有多远才到苏府,身侧传来一声询问:
“怎么了?”谢景昭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那只手,及时阻止她掀起帷幕。苏窈转头瞧他一眼,小声道:“我想看看要到了没有。”
他沉默片霎,少顷,声音平静地问她:“可是功课还未做完?”
苏窈摇摇脑袋,道:“没有,陆先生的授课方式同侯先生不太一样,陆先生鲜少留功课给我们。”
不像侯先生,一天不落地留功课,且功课还不少。
还好她一天到晚没其他事情,一门心思听侯先生的,倒也认真地坚持了下来。
侯衍海当初是收到太子殿下的嘱托,若不是后来惹了太子殿下不悦,他收敛了些,否则定是日日一堆功课等着苏窈去完成。
即便有所收敛,一日留下的功课也比私塾留得功课要多出几倍。
有了对比,苏窈再来上私塾,便觉得私塾的功课会轻松很多,她回府后复习一遍也不费劲。
谢景昭以前是在国子监授业,后来有太傅专门教导他,他并不知晓陆清安的私塾授课是何种形式。
他侧眸看向她,不愿错过她的半分表情变动,确定她没有对陆清安的授课方式有所反感,他语气缓和,道:“若是功课太难,可以问我。”
苏窈只觉这一幕好生熟悉,仿佛回到了刚开始识字的那个时候,她识字过程颇为艰难,是他突然出现,帮她抄写,帮她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