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夕阳落晖。
远眺绿洲丛盛,飞鸟兽鸣。
山顶之上,风声呼啸,吹尽林木碎石。
山南的登山之路上,孟波倒地不起,双目茫然,已然在幻境中挣扎。
孟圆瘫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大口的喘着粗气。
宋静娴歪倒在地,亦是中了笛音幻境,正自口中喃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白站在宋静娴身前,看向山顶。
只见彩色巨鹿踏在鹅卵青石之上,鹿轻音跨坐鹿背,一手执玉笛,一手掐诀,衣袂飘飘,青丝随风而动,偶见一缕银白。
此人当真不凡,每每出手必然轻易破敌,其经验之丰,手段之多,令人咋舌。且连过四人,丝毫不停,兼伤其三,乃是极胆大心细之辈。
这等人物,便是放在三大宗门中亦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然则先前并无声名,秘境之中却陡然崛起。
鹿轻音骑坐鹿背之上,手执玉笛。
山风吹乱青丝,一缕银白抚在面上。
鹿轻音一手按鹿角,白嫩柔荑竟生出细微皱纹。那皱纹飞速向上,不多时便蔓延到了姣好面目之上。
彩鹿似是有所觉,竟焦躁不安起来。
鹿轻音不慌不忙,丝毫不惧林白偷袭,只从容抬起玉笛,放在红唇边。
笛声清脆,有蓬勃之机,好似嫩柳抽芽,玉燕复归。山风为之一缓,有和煦春暖之意。
鹿轻音面上皱纹尽数不见,反有娇俏之感,嘴角带着笑,青丝上的那一缕银白亦已不见。
“苍云山是你,杀鹿怀仁也是你。”鹿轻音语声清脆,却有豪放之感,好似诸人皆在脚下,“我识得你,早已识得。”苍云门之乱闹的太大,自是隐藏不来的;至于那鹿怀仁,乃是初入秘境时所杀,彼时露了飞刀之法,有一女修逃窜,想必鹿轻音便是因此而知。
“不曾想,在下竟是仙子的故人,何其有幸。”林白笑着一礼。
“通识阵法,又修剑意。”鹿轻音往前稍稍探身,手握玉笛敲打鹿角,笑道:“我与木妖缘悭一面,不曾想今日遇其传人。”
“在下怎配做木前辈传人?不过稍得恩惠,略学了些能耐罢了。”林白很是谦逊。
“枯木妙法岂是筑基境能修成的?若非借其意,怎能成其法?”鹿轻音娇笑不停,“不过毕竟境界太低,要不然我此时已是耄耋老妇,伱该呼我一声祖奶奶了。”
聊的好好的,怎么这人突然就占便宜了?林白笑了笑,道:“唯愿仙子千秋万载,容颜不老,我好日日唤一声好妹妹。”
“好哥哥。”鹿轻音道。
“好妹妹。”林白回。
远处孟波和宋静娴犹然混沌不知,孟圆伤虽重,却还有没失了神智。
此刻见那林转轮和鹿轻音也不打架,反聊了起来,互诉骚话,好似立马就要以地为床一般。
孟圆也不傻,见识了鹿轻音之手段多变,又见了林转轮的飞刀之意和枯木秘法,知晓两人其实都有忌惮,乃是凝而不发之意。
她有心上去帮忙,然则气海早空,自保都难,有心无力。
先前孟圆同孟波依阵潜伏,却被鹿轻音搞了偷袭,危急之时以符宝保命,这才踉跄逃到山上。
可到了这会儿,孟圆再无压箱底的手段,只能看那林转轮的了。
“如意虽说没个正行,可到底是有些眼光的。”孟圆嘀咕一声,爬到孟波身前,摸出丹药送服。
再看山顶方向,两人一鹿正自对视,互相引而不发。
“好哥哥,你据山成阵,显然知阵法之变,又通地火之意,乃是少有的俊杰人物。”鹿轻音竟也不打了,只笑道:“你我皆是一时之选,若合二为一,此秘境中有谁能挡?机缘如何能脱我二人之手?”
她很是认真,手举玉笛,道:“我指本命起誓,如何?”
林白略略沉吟,回看孟圆,却见孟圆根本不对视。
“那鹿食苹之仇?”林白问。
“鹿食苹无谋无智,风骚放荡,我一向不喜她。”鹿轻音道。
区区筑基,直呼金丹名姓,竟还说不喜欢人家。
不过想想,以今日鹿轻音的境界和风度,想必丹论早成,等结丹之后,自然又是佼佼者。
“好妹妹是元婴鹿海客的后人?”林白问。
“正是。”鹿轻音道。
“青石之中有何物?通向何方?”林白使劲儿打听。
彩鹿轻踏鹅卵青石,鹿轻音笑道:“你怎知这是青石?至于通向何处,有何妙缘,我实不知。”
“路上可曾见了沉玉仙子派来的两个姑娘?”林白打听。
“我见她二人了。”鹿轻音冷笑一声,“一人命契元婴灵兽,一人是元婴亲传,竟胆小如鼠,只知一味逃窜!”
林白笑道:“以你之能,不逃的才是傻子吧?”
鹿轻音笑笑,道:“你就没逃。”
“可见了天池派裴宁?”林白使劲打听。
“不知,亦不识。”鹿轻音摇头,“但凡道旁相逢,只要不是九阴山之人,我少留活口。”
“妹妹行事凶戾了些。”林白随口谴责。“我还做过更凶戾无端之事,凭你也配指责我?”鹿轻音仰起头,十分骄傲。
“我听闻上次入此秘境之者众,全身出去的只有三人。此间凶险在妹妹脚下青石,还是在别处?”林白继续打探。
鹿轻音看了眼远处,道:“沧海桑田。沙地侵袭,绿洲不存,自然人都汇集到了此处。再等上几日,沙地便会侵来,绿洲难存。”
“原来如此。”林白点点头,又问:“妹妹乃惊才绝艳之人,金丹唾手可得,却来此秘境,想必那机缘于妹妹十分重要,不知到底是何?”
“我已说过,不知。”鹿轻音摩挲着玉笛,淡淡道:“你并无与我媾和之意。”
“这……你怎么能说‘媾和’呢?应是联袂吧?”
林白认真纠正。
“我敬你本领,这才说了许多。”鹿轻音嘴角便露出浅笑,道:“只是山风萧瑟,合该是道友葬身之处。”
“我见青山妩媚,应葬佳人才是。”林白笑。
鹿轻音拂去笑意,正色道:“我诚心相邀。”
“道友先前追逐之人,与我皆有旧,乃是生死之交。”林白道。
“是那狐狸派进来的两个黄毛丫头?”鹿轻音不屑一笑,道:“机缘在前,你与我同取,待得了机缘,再作分晓不迟,何必贪一时之快,误了前程?”
“大丈夫处事,论是非,不问前程。”林白道。
鹿轻音不再多言,抬头看天,只见夕阳早落,星月初现。
山风引来阵阵兽鸣,平增许多寂寥。
“星河之路在前,光阴不等人。”鹿轻音一手执玉笛,一手掐诀,指向玉笛,身后现出玉笛虚影,道:“莫要留手,且让我看看你本领!”
说完,她将玉笛往前一推,面上忽明忽暗,“魔音贯耳!”伴随彩鹿呦呦,山顶风势更胜,好似鬼哭狼嚎。
林白不求速胜,取出一符丢出,“噤声!”
然则那符箓烧尽才荡出的波纹,稍稍一遇鹿鸣,便既消散。
林白识海一震,挥手布下一层薄雾,再一转手收起。
山顶唯有余音袅袅,却不复威势。
此番见识了鹿轻音的争斗之法,林白有心学习,是故并不着急。而且也想多摸摸此女到底有何本领,修何秘术,有何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