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始悟一生盲,望断天涯路未央。
关于戚然诀,傅青舟能记住的,只有当初白露山岭响镇上,龙大悲说过的这两句诗。
其实说诗都有些不合适……最多算是打油诗。
但打油诗亦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其中意味清楚明白,无须猜测。
戚然始悟一生盲,你练了戚然诀,才知晓过去的一生如此盲目、过去的自己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望断天涯路未央,不论你走了多远,但再往前看去,却依然是没有尽头的迷茫与孤独。
傅青舟过去并未真正去思考、理解它们,这并不奇怪,他时刻都期盼着能够化解体内戚然诀,又怎么会去思忖龙大悲留下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当初龙大悲念出的这两句打油诗。
有许多许多事,其实他从未与人说过,甚至刻意地去遗忘。
可正如方才这女声所说,他每一夜沉睡时,梦中都是龙大悲死前的惨状。
可怜么?不可怜。
龙大悲是个杀人魔,为了一枚丹药,可以屠杀全村无辜之人。
他年轻时便重伤了自己的师尊,害得真仙宫无数人流散,更是在天底下杀伤了无数人、破灭了无数家庭。
不可怜么?很难不可怜……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待傅青舟有如亲子,多少次救他于水火,哪怕那些灾祸亦是他引来的,但他也一样舍身救人,直至陨命。
他本是一个慈悲人,心心念念皆是救世,却最终走向了一个万恶不赦的结局,若是年轻时的他自己知晓后来结局,又会作何感想?
龙大悲与傅青舟前世的干爹不同,他是个慈悲人、也是个大恶人,可无论是什么人,他都已经死了,想要辩驳他、说服他,都已经没有机会。
于是傅青舟能做的,只有辩驳自己、说服自己。“你是戚然……”
他强行打断了越飘越远的思绪,艰难地说道:“你,是我身体里的戚然诀?那我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梦境。”女声轻轻道:“我一开始便说过了。”
傅青舟难以置信地一笑:“怎么可能?你若是锻剑之人……不,不是从那时开始的,莫非从跌入溶洞中那刻开始,我都在做梦?”
“正是。”
女声悠然道:“你一直都在做梦。”
傅青舟表情古怪、重重摇头:“这不可能。”
“人无法梦到自己完全不知晓的事,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太极鱼、红魔,我怎么可能梦到这些情节?我梦中又怎会莫名其妙出现一柄什么魔剑?之前那所谓的考验又有何意义?”
“……有些事,你以为你不知道,其实你知道。”
女声柔和而平缓:“这溶洞、这古剑、这骷髅,都是真实存在的。”
傅青舟心中一惊。
我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
他脱口而出:“龙大悲留下的……秘宝?!”
女声不置可否,只是柔声道:“是否秘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正在经历什么。”
傅青舟握紧了拳头。
天穹的画面中,烟鬼也好、秋婵也罢,他们所在的“梦境”皆已然完全停滞,他们的表情动作、连同周围奔逃的红魔,也已顿住。
片刻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明白了。”“刚开始时,我无知无觉,自以为掉入了溶洞,其实只是在梦中经历着一切,至于这段路上我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我填进了自己熟人,帮助自己走到此地。”
“所谓红魔、古剑,皆是当初龙大悲悄悄埋在我心中的秘宝,我懵懂地经历着这些,无非是在做一场梦。”
“我未曾知晓自己身在梦中,因此即使你出现在我面前,你也并不知晓自己是谁、自己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