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丹江埠头,遥见一艘三帆巨舰傍岸而泊。舰上二人一女,言笑晏晏,风生谈笑间。清虚运起顺风耳,隐约听闻其语涉及开封之行,心中暗自欢喜,遂趋前而询曰:“敢问二君子,此舟欲往何处?”船上乃李一杲等三人,李一杲闻言而笑曰:“吾等欲扬帆至江城,再取陆路赴开封,仙子垂询,莫非亦有开封之行乎?”
清虚颔首而应:“吾亦有意往开封一行,可否搭船与君子同行?”一旁赵不琼心知其为赵妙元,然却佯装不识,接言而邀之曰:“仙子既欲同行,何不登舟共叙一程。”
清虚登舟,与三人互通名姓。闻得一人乃贾昌朝也,心中暗自诧异,然细观其貌,似无修行之迹,全如凡夫俗子。想起蜂鸟与囊中《凌霄志》诗卷,亦不敢确定是否此人,故未作深究。
赵不琼见清虚已登舟,即命傀儡船工扬帆起航。四人入舱,边品茗边叙话。但闻李一杲与贾昌朝兴致勃勃,议论如何通过制作器皿贩卖,以积累财富。清虚闻之,心中不悦,眉宇间露出不豫之色。赵不琼见状,执清虚之手而邀曰:“清虚仙子,何不共我至甲板之上,迎风观景,领略两岸风光?”清虚颔首,遂与赵不琼步出船舱。
至甲板之上,二人迎风而立,饱览两岸秀丽风光。清虚以手指操舟之夫,而问赵不琼曰:“此莫非傀儡乎?”赵不琼嫣然一笑,答曰:“然也,此乃吾师所赐之傀儡,非吾所能制造。”清虚复问曰:“此傀儡何以酷似真人?”赵不琼解释道:“此乃制器之术中之人工智能所操控,外观与真人无异,且能学习知识,其学习之速度,远胜于我等修道之士。然彼等亦有不足,一者不能修道,无法力;二者无灵魂,不入轮回,一旦损毁,即永灭无存。”
清虚又询:“赵仙子何以无道号?不知修为若何?”赵不琼答曰:“吾师门下,须达化神之境,方可赐道号。吾今尚处结丹期,故无道号。”清虚闻之愕然,自父皇真帝薨后,世间已无元婴修士,结丹期已为当今巅峰修为。乃拱手而道:“原来赵仙子已为结丹期绝顶高手,失敬了!敢问赵仙子,化神究竟是何境界?”赵不琼笑曰:“清虚仙子无需拘礼。化神期乃元婴之上之境界,所有飞升之地仙,皆需突破元婴至化神期,然后飞升。吾师之境界亦在化神期之上,故已不在此世。”
清虚见赵不琼不吝赐教,问之无隐,尽皆相告,甚感其亲切。乃复问诸多问题,赵不琼皆耐心解答。清虚因是对赵不琼颇有好感,渐生信任之心。
清虚瞥见帆船疾驰,然每经一城,赵不琼必遣傀儡下船置办诸物。且每回总有一傀儡不归,询之,方知是令其留守当地,设商贾之联络处。清虚虽不甚认同商贾之道,然因对赵不琼之好感,亦渐释之。
未几,轻舟已泊江城之畔。四人易马车,扬鞭策马,直指北方。不逾十日,已至开封。时移世易,开封已非昔日之颓垣败壁,而今城内外人潮涌动,如织如梭。
四人入城,细询城内情形。闻刘太后垂帘听政,吕夷简高居相位,而赵祯仍镇守在万岁山玲珑宝塔之中。四人遂入宫拜见刘太后,太后见爱女归来,喜形于色。闻李一杲与赵不琼皆为结丹期高手,更是喜出望外,遂设盛宴款待之。李一杲乃引荐贾昌朝于太后前,贾昌朝献上治理黄河之疏、引、通三策。言及在隋唐大运河之基础上,欲引淮河水通黄河。贾昌朝以为,当今天下最强河神乃大江应龙,若能使隋唐大运河与黄河贯通,则黄河之水可东流入淮河与大江,再借应龙之神力以镇压冰夷。
太后召集群臣商议,然众臣意见纷纭,莫衷一是。贾昌朝慨然表示,只要群臣支持,所有开支费用,将由他负责筹措。众臣感其诚意,纷纷表示赞同。于是,打通黄河与淮河之策得以通过。太后又询是否需设立专门官府以督办此事,贾昌朝忙摆手推辞,表示只需官府批准并准许备案即可。他欲创立一商社,名为“黄淮商社”,专司此业。又向太后详解民间事业之理念,太后频频颔首赞许,“若汝商社成功,吾将让天下之人皆可申办商社。”贾昌朝闻之大喜过望,连连叩谢太后之望。
事定之后,四人分道扬镳。李一杲与贾昌朝共谋商社之事,而赵不琼与清虚则前往万岁山探视赵祯。
赵祯居万岁山已七载,昔日孩童已成翩翩少年。虽年仅十五,然其身躯雄伟,不输其父真帝之风采。得父之法力灌注,加之自身勤勉修炼,修为已至结丹中期。见姐至,喜形于色,亟迎赵妙元与赵不琼入玲珑宝塔。三人围坐品茗,论道谈玄。赵祯对赵不琼之博学钦佩不已,遂虚心请教诛灭冰夷之良策。
赵不琼曰:“冰夷之灭,实非难事。其力虽强,亦仅元婴期巅峰耳。然难在冰夷元神不灭,无论诛之几何,假以时日,皆可重生。”
赵祯颔首道:“先父临终之际,亦曾告我姐弟此事。诛冰夷之肉身,百年便可复生。敢问赵仙子,有何妙计可教?”
赵不琼沉吟片刻,道:“策有二焉。其一,冰夷每次重生,皆需借黄河水患以吞噬生灵,用其精血与魂魄以复生。故治理黄河,防止水患涂炭生灵,乃首要之务。至于彻底消灭冰夷元神之法,虽有可行之道,然…代价甚巨,恐无人愿为。”
赵祯与赵妙元闻言不惊反喜,异口同声道:“请赵仙子明示妙计。吾等生命皆可舍弃,何惧大代价乎?”
赵不琼摇头道:“此代价,汝等现难付出,因汝二人皆无此物。”二人追问不已,难道有甚于江山社稷与生命之代价乎?而彼等皆愿牺牲之,然赵不琼却缄口不言。二人无奈何,只得悻悻然止。乃复向赵不琼问修真之术。赵不琼慷慨陈词,无所保留,对答如流。更悉心琢磨,以教清虚如何突破炼气之期:惟需炼气至六十层,假借外力,便可一跃而至筑基之境。清虚惑而问曰:“日有十二时辰,辰有十二刻,地支之数亦十二,炼气期岂非亦应如此,仅有十二层乎?”
赵不琼不答,惟指一釜烧水示之,命赵祯增火以烧。又取一水银温度计插于水中,示二人观之。水将沸时,温度计示数以百为度。赵不琼运法力增压于釜,水遂不沸。赵祯亦施法增火,温度计之数持续上升,至三百四十度水方重沸。赵不琼命赵祯熄火,而后撤去法力,釜中之水随蒸汽喷涌而出,犹如水弹爆裂。赵不琼以法力包裹之,轻轻一卷,水复归釜中。
赵妙元恍然大悟,复向赵不琼讨教更高炼气之法。赵不琼倾囊相授,赵妙元大喜过望,乃行半师之礼拜之。赵祯亦恭敬行礼,并问曰:“赵仙子既同姓赵,可否结拜为姐弟?”赵不琼颔首应允。二人欣喜若狂,重行礼拜,呼之为姊。
自兹而后,赵不琼与赵氏姊弟,聚首万岁山玲珑宝塔之内,共探智慧之道,修炼法力。时光荏苒,三载光阴已逝。
忽一日,赵祯觉内丹翻腾,力量充沛,不能自已,乃大笑而出玲珑宝塔,踏足万岁山之巅。但见苍穹之上,劫云骤聚,电闪雷鸣,天劫滚滚而至。赵不琼与赵妙元亦出塔观之,赵妙元心系兄长,双眉紧蹙,汗流如注。赵不琼抚其背曰:“元婴者,脱肉身之桎梏,虽有天劫,然无大碍。祯弟定能安然渡劫,勿需过忧。”赵妙元闻之,心稍安。
九轮天劫毕,天朗气清,赵祯头顶元婴飞出,遨游四方,又冲天而起,感受天风凛冽,良久方归。赵祯欣喜异常,大笑而入玲珑宝塔,向赵不琼深揖致谢曰:“多谢姊姊指点,使弟今日得成仙道。”赵不琼笑曰:“贤弟何须多礼,今汝已成地仙,当回开封亲政矣。此地有吾镇守,汝可安心。”
三人聚首共商大计,赵祯闻赵不琼之言,决意归开封以亲政。而赵妙元之修为已臻炼气期五十九层之巅,亟待突破之机缘,遂亦向赵不琼请辞,意欲踏遍山川,寻觅仙缘。
赵祯驾云携赵妙元飘然而至开封城,入宫拜见刘太后。太后闻子已得地仙之境,喜出望外。知子欲归政,亦甚欣慰。然太后忧子嗣之续,催促赵祯速速成婚,以延续皇家血脉。于是,宫中选秀之声此起彼伏,赵祯亦不拂母亲之意。赵祯亲政后,定帝号为仁,人称仁帝。
此间按下仁帝亲政与刘太后选妃之事不表,单表赵妙元,即已炼气期五十九层之清虚道姑。她别母而去,独自前往淮河之畔。因闻人言纷纷,天下有大事将起,浩荡工程队伍修筑运河,已绵延数百里,不日将通至开封城。她忆及贾昌朝昔日之志,欲贯通黄河与淮河,遂问其母,果闻是贾昌朝主持此等伟业,心中佩服不已。因此,她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赵妙元自开封启行,经杞、睢、宁陵、商丘、虞城、夏邑、以至于永城,而后越江南,历濉溪、宿州、灵壁、泗县、泗洪。沿途见役者如蚁,筑渠千里,直至盱眙之临淮镇。终见贾昌朝,其人甚喜,热情延揽,导赵氏观工地。
贾昌朝云:“尚有一年,此渠可通至青阳,自泗州而接淮河矣。”赵氏嗟叹不已,复问筑渠之众几何,答曰:“役者三百余万众也。”赵氏惊愕,问曰:“若人岁酬十两,则需银近四千万两,朝廷十年之收,岂足此数?”贾昌朝笑谓:“银钱之事,勿需多虑。吾与李兄所立黄淮商社,已遍布神州一万八千城。所售农具,备受欢迎。昔人耕三十亩,持吾具可耕百亩。故,财与力皆足矣。”
赵氏点头赞许,心有所感,复问曰:“此即李兄与足下昔日船上所议之事业乎?”贾昌朝颔首道:“然也,君有意加入吾等事业乎?”赵氏欣然应允,曰:“固所愿也,但恐力有不逮。”
遂而,赵妙元乃投于贾昌朝之麾下,共谋大渠之修筑。不觉岁月如梭,倏忽已是一年。某日,大渠拓至青阳镇,临泗州城之淮河畔,唯余一丈之距,众民工皆已撤离至渠畔。贾昌朝含笑而谓赵妙元曰:“清虚仙子,今日此渠即将贯通淮河,愿仙子赐名以光宠之。”
赵妙元沉吟片刻,乃曰:“可名之曰‘汴河’。”贾昌朝闻之,颔首赞许:“善名也,吾当作诗以颂之。”言毕,令人取纸笔来,援笔立成一诗,名曰《汴河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