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英娥看完书信,脸上露出了难以抑止的欣喜之色,连声恭喜说道:“恭喜卫郎。”
尔朱世承已将卫铉当成自己人,看完尔朱英娥传来的书信,倒也没有妒忌。他沉吟半晌,向卫铉说道:“师仁,上党太守好像不是什么好差使呢。”
“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使。”卫铉点了点头:“新军将会进驻上党郡,以防安置在定州和相州的六镇军民通过滏口陉、白陉攻入并州。与此同时,再在上党郡推行府兵制。”
尔朱英娥听得一脸茫然,诧异的问道:“为何?”
卫铉说道:“长乐冯氏出上党,至于上党冯氏是什么地位,只要你想想文明太皇太后就知道了。”
“冯太后?”尔朱英娥问道。
“正是冯太后。”卫铉颔首道:“承明元年(476年)献文帝暴崩后,孝文帝即位,冯太后被尊为太皇太后,再度临朝听政。自太和元年起,冯太后开始改革吏治、颁行俸禄制度、推行三长制、发布均田令、推行租调制,以巩固民心,增加国家收入……她生前的诸多英明举措,为孝文帝汉化改革、繁荣富庶打下基础。”
“长乐冯氏、上党冯氏本来就是源远流长的名门望族,又因冯太后的缘故,两者迅速成为大魏顶级门阀。我不清楚滏口陉对面的长乐冯氏,但我知道现在的上党是冯氏的上党。”
“说得不错。”尔朱世承点头道:“于河东北道四州而言,上党就是兵强马壮的国中之国。要想收回上党冯氏权力,推行府兵,比在太原郡还要难。”
尔朱英娥脸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低声道:“如此说来,冯氏必将是卫郎执掌上党的挡路猛虎了。”
卫铉见她担忧,安慰道:“世上有哪一件事容易?又有哪样东西不要去拼搏?既然大都督劳心费神、苦心竭力把我举荐为上党郡守,我自然要全力为之,岂能因为冯氏势大而退缩?况且还有新军为刃、大都督和朝廷律令为盾,怕他个屁啊。”
“这么想就对了嘛!若你有势不仗、有权不用,大都督反而对你失望透顶了呢。”尔朱世承笑着鼓励道:“咱们手上有强悍的军队,谁都不用怕;上党冯氏若是不听话,只管灭了便是。”
“灭灭灭,你们就只知道成天喊打喊灭,阿耶想重用都难。”尔朱英娥气冲冲的斥尔朱世承一句,然后温柔似水的叮嘱卫铉:“卫郎,阿耶举荐你为文官,一定不希望你像阿叔那样灭灭灭,你可别听阿叔的鬼话;以后少跟这种莽夫往来,免得自家也就成个灭灭灭的莽夫。”
尔朱世承叫屈道:“我不是莽夫,我写的字比你还好看。”
“很多写字好看的人只会照着书上文字写来写去,连一个乡、一个/党都治理不好,算什么本事?阿叔显然就是这类人。”尔朱英娥寒着脸道:“况且我还小,学习时间不到八年;写字当然不如你好看。”
尔朱世承只听得头大如斗,连声道:“行行行,你年纪小,你有道理,我不跟你争了。”
卫铉看得好笑,不过尔朱英娥前面那句说得没错:写得一手好字的人,未必有真本事。而有本事的大官哪怕写出、画出一砣屎,也能卖出一个难以想象的天价。
尔朱英娥乜了尔朱世承一眼,傲然道:“我学好卫家书法技巧以后,你便是拿三百匹战马换我一幅字,我未必乐意。”尔朱世承乐了:“等你学好,我就换。”
尔朱英娥“噗嗤”一笑,一双明眸戏谑的看着尔朱世承,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自己说的啊,我们稍后就换。”
尔朱世承不敢置信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尔朱英娥,讷讷道:“还能这样?问题是你学好吗?”
“我学好了书法技巧,只是写出来的字不好看而已。”尔朱英娥说道。
尔朱世承张口结舌,整个人僵硬的跪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他见过无耻的,却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不过尔朱英娥是尔朱家上下都喜爱、疼爱的“小公主”,舍不得恶语相向,于是恶狠狠地瞪了卫铉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多好的一个阿英啊。可她跟了这小子之后,居然变成这个鬼样子。
卫家小子当真可恶。
念及于此,他觉得卫铉那张脸好生欠揍。
卫铉知道尔朱英娥是为了自己,心中十分感动,此时被尔朱世承凶悍的瞪着,还以为他下不了台呢,连忙说道:“够了,阿英。”
尔朱英娥委屈巴巴地看向卫铉,低声道:“哦,知道了。”
尔朱世承本来是不想换的,然后当他看到尔朱英娥这番模样,顿时生出一种“宝贝女儿在夫家受委屈”的感觉,一股无名业火直往头顶上冲。他就像一个老父亲似的愤怒起身,然后不管不顾的给“女儿”撑场面:“不就是马吗?阿英,我与你换、换三幅,另外再送你一百匹。你写,马上写,我马上让人送来千匹战马”
在大魏王朝,尔朱荣就是最大的战马和良马“供货商”,洛阳权贵之家的马匹多数是出自尔朱家。而尔朱家还在洛阳开一家最大最有影响力的马车行,所以他们还真不缺马。
尔朱世承也有属于自己的牧场和马场,他的“穷”,那也只是相对于尔朱家嫡系、尔朱买珍嫡子而言;他此时只想为尔朱英娥出头,哪里在意一千匹马?
事后,也许会心疼、后悔,但现在绝不。
交待完毕,怒火冲天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