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时中,卫铉得知元天穆正在正堂处理军机大事,脱不开身,让他到偏堂等候。
在两名身穿襦裙的青衣婢女引领下,卫铉来到一间屋子,婢女推门虚掩房门,欠身示意卫铉入内等候。
近到门口,卫铉不禁顿住了脚步,这间屋子以屏风隔为里外两间,外面这间似是元天穆的书房,充满了书香和墨香的气味。
卷耳镂花的书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卷书籍,还有一方造型古朴的砚台,笔架上挂着十几枝紫毫,而书案一旁的大肚阔口的荷花瓮放着十几支卷轴。临窗台架上,放着一盆修剪整齐的梅树盆景,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与佛有关的画,两侧又有竖幅的字贴。另一边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卫铉为了避免发生“误闯白虎堂”之类的剧情,他略扫一眼,出声问道:“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此乃郎主专为休息和会见贵客的所在,前为书房,后为小憩卧室。”一名婢女微笑作答:“前方说将军是大都督亲定的女婿,自是郎主贵客,请入内宽坐。”
问得清楚,卫铉解下佩刀放到门口刀剑架上,缓步入内,跪坐在一张案几之后。
另一名婢女将手中托盘放到案上,一手执壶、一手拿着倒扣在托盘里的茶碗,给卫铉斟了一碗茶。
此时的茶是煎茶、煮茶,茶水与汤一样;里面除了茶末,还有一定比例的花椒粉、芥末粉、姜、枣、参、奶酪、盐、羊油等等;而尔朱英娥亲手给卫铉“炖”的茶,简单又粗暴,甚至还把牛羊骨扔了进去。
在端上之前,人们会把渣子滤掉;最终得出的茶汤油乎乎的,卖相很不好看,但是把“茶汤”里的“茶”撇开的话,“汤”的味道相当不错,根本就不存什么无法忍受、恶心反胃之说。
前世小说里的穿越者总是把煎茶、煮茶形容成难以下咽的“泔水”、“馊水”;卫铉觉得那不是穿越者的错,而是塑造他的作者的锅。实际上,甘、藏、云、贵里的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古老的茶,一尝即可知。
待到婢女斟好茶,卫铉微微欠身,以示感谢。
“郎主不知何时能来;将军若是烦闷,可闲看书籍。”一女说道。
“多谢。”卫铉道了声谢,待她们离开之后,便从书架上挑出《吴子》首卷观看。
《吴子》又名《吴起兵法》,乃是一部重要的军事著作,由战国名将名臣、魏武卒之父、变法宗师吴起所著;吴起通晓兵、法、儒三家思想,在军事和内政上都有极高成就,与孙武并称“孙吴”。
《吴子》问世之后广为流传,曾经达到“藏孙、吴之书家有之”的程度,但是流传过程中经过后人增益和删改,且部分内容已经佚失,唯有残篇遗留下来。而卫铉的师父(叔祖)也收藏了很多古籍,其中的《吴子》仅仅只是二十三篇。不过也足以让卫铉受益匪浅了。
他展开手上的首卷观看,不禁大喜:元天穆所藏《吴子》竟然抄自兵家权谋论著《汉书·艺文志》,目录上清清楚楚写着四十八个篇目;而且每篇后面都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仔细阅读,竟然是尔朱荣为《吴子》做了详细注解。每注解一段,都会引用历史上的经典战役和用兵实例,鸣条之战、牧野之战、长平之战、巨鹿之战、漠北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等等战例全部记录在内。《吴子》各篇文字十分精练,文字多则一千多、少则五百多个,各篇的写法是用一问一答的对话形式,如果某个人没有“老师”讲解、没有足够的阅历和经历,不但毫无所获,而且读得索然无味、恹恹欲睡。但是经过尔朱荣细细注解,旁征博引,附之以战例,各篇文章立刻变得丰富多彩、生动易懂。
和军事相比,尔朱荣对内政的注解就惨不忍睹了;他在《图国》篇所写注解如同小孩子写的议论文一般,非常稚嫩;且还写成天马行空、尽数想象的抒情文。
刚刚看了《图国》篇一半的注解,房门被推人从外面推开,卫铉连忙起身,只见外面走来一名女子,并不是意想中的元天穆。
只见她身穿一件对襟齐腰宽蓝色衫子、一条绣有折枝梅的襦裙,系在腰间的绸带将斯人苗秀身段衬得无限风/流,可是偏偏透出端庄绰约的韵味来。
此女年约二十,长得丽色清姿,眸似秋水;一张温润如玉的瓜子脸生的温婉如水,明丽生姿,既有南方女子的莲荷清韵、又有北方女子刚健婀娜。
在门外、房内光影交错之间,袅娜多姿的曲线勾勒出明暗、浮凸、变幻的唯美画面。
美是很美、气质也很高雅,只是她的眉眼之间,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幽艳之意。再经忽明忽暗光影映衬,使卫铉一看,就知道此女很不好惹,远不如自家英娥甜美、可爱。
英娥虽是韶颜稚齿、虽是黑了些,但姿容清丽、明艳照人,若是长到这等年纪、肤色再白一些,绝对比她好看。
再从她的着装、衣色上看,分明就是元天穆的歌姬舞女,其身份看似比方才那两名婢女高,可她仍旧是奴婢。
美女谁都爱,卫铉也不例外;然而他不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色胚,如果明知是麻烦、明知拿不到手还要去招惹,那他就是个神经病。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于是朝那女子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