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铉告别斛律光、叱列长乂,疾步来到后帐会客“厅”,只见薛怀恩与两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叙话,两人虽是风尘仆仆、灰尘满发,但是他俩显然从小就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早已养成良好的坐卧行走习惯,此刻他们颈项笔直、腰杆挺拔,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雍容尊贵的气质。
一见卫铉入内,三人尽皆起身相迎。卫铉不待他们说话,大步上前拱手道:“卫铉拜见师叔、两位前辈。”
薛怀恩闻言,面露古怪之色,正待开口解释之时;那两名中年人却是如遇洪水猛兽一般,忙不迭的避到一旁,坚决不受卫铉此礼,反而向卫铉执晚辈礼,极有武人气度的中年人一礼及地:“河东薛庆之拜见世叔。”
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亦是行礼道:“河东柳师道拜见世叔祖。”
一时间,卫铉都懵求了,他知道自己在河东名门里的辈分极高,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高得这么离谱,以至于一时反应不过来。
从眼前三人的年纪来分析,薛怀恩多半是自己的后辈,甚至是孙辈都有可能。
见卫铉看向自己,薛怀恩焉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与薛庆之是同辈,从世交上说,的确比卫铉低了一辈。他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示意薛、柳还有行礼呢。
“方才着实是太惊讶了,实在抱歉,免礼、免礼。”薛、柳二人以晚辈自居,那是他们家教好、门风好,如果真的以长辈自居,就是卫铉的不对了,此刻受到薛怀恩一提醒,连忙将他们扶起。
“世叔/世叔祖客气了。”薛庆之和柳师道也猜到卫铉为何愣神,不过正统名门对辈分看得极重,认为晚辈拜见长辈是理所当然之事,而且他俩在本族的辈分比较高、且又不是意气用事的小愣头青,此时此刻忽然遇到一个小长辈,非但没有因为年纪上的差距感到难受,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寒暄完毕,各自入座。卫铉却又起身向两人拱了拱手,郑重的道:“两位也知道卫家现如今的处境,我又年少无知,对于我们三家的关系有些弄不清楚,还望海涵,但我知道薛、柳二族重情重义,一直照看卫家祖上坟茔;这份情义,卫铉刻不敢忘。”
“三族同气连枝,世代交好,理当如此。”薛庆之和柳师道欠了欠身,卫铉此礼他们代家族受了。
薛氏和柳氏是源远流长的名门大族,放到其他地方,那都是强大的存在,然而在河东却被闻喜裴氏压得死死的,而河东以北是太原王氏的天下、以西的关中是韦杜的天下、黄河以南又是弘农杨氏的天下,东边的河内司马氏虽然没落严重,但是司马氏又是裴氏的盟友,所以夹在中间的薛氏和柳氏很难对外扩张,如果以上党为基,然后借助官面上的力量迂回向南方的河内进军,他们就能打破地缘限制,这也是二族愿意参与卫铉计划的重要原因之一。
卫铉复又坐下,向两人说道:“两位前来,说明薛柳二族对对联合进军上党的计划颇有兴致,今后的商队,我们三族各占两成收益,另外四成捐赠给大都督,不知两族家主意下如何?”
收益的问题,卫铉其实已在写给薛氏和柳氏家主的信上提过,但是他现在还想提醒一下,以免日后出现冲突和矛盾。
薛庆之欠身道:“我族家主、族老对世叔的倡议毫无异议,不过我们只要一成收益,另一成交给世叔支配,还望世叔不要拒绝。”
“叔祖,柳家亦然。”柳师道也表明了自家态度。
薛氏和柳氏根本就不在意那一两成收益,他们在意的是卫铉这个人,故而愿意出人出力、参与到卫铉的计划当中;然而两族知道分文不取的话,反而容易出现各种问题、反而不利于以后的团结互助,于是决定只取一成,另一成则是用来协助卫铉崛起。
此中道理,卫铉自然看了出来,若两族一文不取,那他就欠下了巨大的、难以偿还的人情债了;而两族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些,所以他们明明就是想帮助自己崛起,但是又来了个“在商言商”、不让他欠下人情。这份为他着想的心思,着实让人感动,他向两人行礼道:“薛柳二族顾念旧情,一心为我着想,更不愿让我欠下老大人情。这份心意,卫某感激不胜。”
“卫某如今一贫如洗,缺人缺钱,便领受了大家的好意。”
薛庆之、柳师道欣然还礼,他们也有考验卫铉的深意,如果卫铉看不穿家族的苦心,认为一切是理所当然,那么合作也只有这一回了。
薛怀恩听着卫铉得体应答,大感欣慰、松气的同时,又有浓重的心疼,毕竟卫铉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可他却要担起此等重任。
卫铉目光看薛庆之,经薛怀恩方才的细细介绍,他知道对方字庆集,于是说道:“托大一声,便叫你庆集吧。”
“理当如此,无托大之说。世叔有话但说无妨。”薛庆之失笑道:“毕竟我们是自己人,用不着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