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篝火在新城外的旷野里熊熊燃烧,阵阵烤肉香味随风四散,新军将士在火边一边啃食烤得喷香的马肉,一边谈笑风生,甚至还有人议起了主将卫铉。
对于这些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日子的军士来说,他们并不需要主将像父母那么呵护自己,而是希望主将能够把自己完好无损的带回家。所以他们心目中的好将军首先能带兵打胜仗,其次是赏罚分明、公平公正;至于爱兵如子、与士兵同甘共苦之类的,有则更好,没有也无妨。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将士们宁可选择残暴、贪婪却能打胜仗的将军,跟着这样的将军打仗,自己活命的机会也大。而战绩乏善可陈、一味仁义的将军,哪怕施予再多恩惠,也不受士兵迎接,毕竟再多恩惠,也不如自家性命重要。
卫铉赏罚分明、公平公正,从来就没有亏待士兵的坏习惯。再经一场又一场胜仗的考验,毫无疑问成了新军将士心目中最完美的主将;而无敌、公正等美好形象也在将士们心中扎下了根。
新军的士兵主要来自斛律洛阳的降兵和俘虏,士兵要么是鲜卑人、敕勒人、柔然人、羯人,要么是匈奴后裔、胡化汉人,而正宗汉人,一个都没有。
这些士兵骨子里充满勇悍的血性,且又长期生活在战火不断的恒州一带,几乎每一个人都信奉强者为尊的观念和习俗,如果卫铉再把他们想念的担心亲人的问题给解决了,他们定然成为卫铉死忠分子,今后就算尔朱家子弟来当新军主将,这些将士也不会答应。
事实上,卫铉也想把他们的家小带去上党,只不过他连上党都没有去过,目前也只能按下此事,等他安顿好了,再想办法。
而此时,卫铉也跟十多名主将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吃边聊,他们避得远远的,以免被火的温度热到,由于还有“客人”纥豆陵蒙罗,食物便多了一道萝卜干马鞭汤、一道凉拌炖肉、以及来自城里的如若饮料般的泡酒。
纥豆陵蒙罗比较幸运,他位于后军,兵败之后被亲兵卫簇拥着退入城门洞,并没有落入吊桥下的壕沟,也没有受伤;可他之后还是成了新军的俘虏,而且还被一些软骨头指认了出来。
不过他也不打算跑、伪装,他作为费也头牧子的妻兄,在费也头牧子决定造反的时候,便赌上了身家性命,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若他真的想逃,也会逃去和费也头牧子汇合,而不是前来镇守异常凶险的新城。
卫铉虽然没有捆绑,但是他手无寸铁,又无战马代步,自然不会做没用的攻击。他将竹筒里的近半斤奶/酒一口喝干,向卫铉吼道:“你个没种小子,有本事与我真刀真枪战一场,要不就一刀把我给砍了,别在这儿假惺惺的……”
他一心求死;说着,便以世上最最恶毒的话来骂。
其他人听得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但是卫铉却饶有兴趣的看着破口大骂的纥豆陵蒙罗,不是他犯贱,而是古人骂人的词汇实在太过贫瘠,骂来骂去,就那几个词儿;尔朱英娥是这样,纥豆陵蒙罗也不例外。
他们“骂人”的时候,一点威力都没有。与其说是骂人,倒不是说是谆谆教导,在“骂人”的同时,还举例说明……仿佛在苦口婆心的说“你这样做是错的,你应该像某某某那样才对”。
纥豆陵蒙罗“骂”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却发现卫铉不但不怒,反而听得兴致勃勃,顿时把头往旁边一偏,生起了闷气。
卫铉见他不“骂”了,连忙让旁边的王思政给他添满酒。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纥豆陵蒙罗又将竹筒里的酒干了,他怒视卫铉,吼道:“你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投降的。”
“我叫卫铉,是此军主将。”卫铉介绍完自己,一脸坦诚的说道:“我并没有招降纥豆陵将军的意思,只不过卫某知识贫瘠,若非将军‘谩骂’,我都不知那些人物及其事迹;您润润喉咙,继续骂,我听着。”纥豆陵蒙罗听了此话,气得差点吐血,他愤愤然的瞪着卫铉道:“没了,没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