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番动荡对太原民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王延业点了点头,很是坦率的说道:“王氏在太原也算是小有名气,一些子弟也有地方上任职,据说佛门这番波折皆因卫将军贩卖牲口得罪了佛门,导致圈养的牲口被毒死。”
他目光看着卫铉,接着又说道:“卫将军此番作为无可厚非,只是太原民间因此而动荡,佛门更是因为此事,将将军视作心头之患。而佛门的影响力、以及朝廷对于佛门的重视,想必卫将军也是知道的。”
“王家主,既然说到这儿,那么咱们也就面前不说暗话了;平山寺联盟背后的主人是谁,大家心中有数;这番动荡因何而起,大家心中同样有数。”卫铉顿了一顿,又说道:“卫家的根基在河东安邑,并不是太原。我流落至此,那也是无奈,定居梗阳也是暂时的。我现在侥幸获得河东郡公之爵、上党郡太守之职,迟早率领家小回归安邑。所以在这里,我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只是一小撮小却视我为威胁、视我为敌人,不断对我施压,甚至还采用了异常下作的手段。”
瞥了若有所思的王延业一眼,卫铉接着说道:“我们一家流浪至此、我取得今天成就,十分艰辛不易。但是一时半会之间却又离不开太原,使得一些人产生了误会,他们为了将我逼走,不惜采取暴力手段。但是我好不容易才能让家小吃饭穿暖、好不容易有个安稳的生活条件,我为了让一家老小生存下去,只能以暴制暴。谁要是让我们一家老小活不下去,那么我们只有打、只有杀。”
“现如今,我即将迎娶大都督之女,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流氓。真要要拼起命来,我相信并州没有几个势力能够担起我决死一击。而对方的下作手段,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启迪,只要我们没有死光,类似的报复就会不会休止,杀不了大人物,难道还杀不了对方的家小么?就算对方防得了一时,难道防得了一世不成?”
王延业闻言,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太原王氏不怕讲和道理的敌手,就怕不要命的。
见他默然不语,卫铉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我们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无论最后有什么结局,我们全都无所谓的。但是临死之前,也要让敌人元气大伤、伤筋动骨。至于对方是佛门也好,还是太原名门世家所掌控的平山寺联盟也罢,我们根本就不在意。如果他们不信,尽管来战,我无所谓。”
一时间,房中气氛凝固,杀气睥睨。
王延业也不知卫铉所说是否真实,可他不敢冒险,因为太原王氏家大业大。若卫铉不讲规矩,派刺客在暗中刺杀、投毒,王氏纵然有再多的人也不够杀;他总不能,让所有人都不出门吧?
心中是如此想着,可王延业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回想到几名的家主一致决定,他目视卫铉,缓缓的说道:“我王家在太原算是名门,在并州军政和各县都有人,所以卫将军在白璧牧场所遇之事,我也听说了。”
此话,不但是说他为何知晓,同时也是向卫铉亮出王氏的利剑,让他知道这里是王氏的太原。
卫铉自也知听出他语中暗令的威胁,不过他一直把自己塑造成一条不要命的疯狗,如果他因此而退缩的话,那么必将前功尽弃,他故作不知的说道:“我朝汉家名门皆以五姓七宗为首,王氏在太原根深蒂固,王家主可否告知杀我奴仆、毒杀我牲口的凶徒是何人?若王家主告之,晚辈感激不胜。”五姓七宗的确是汉家七大高姓,但是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赵郡李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几大世家虽然只有内部通婚联姻,表面上同气连枝,可是他们同样是竞争对手。
太原王氏看似势大,但是南方是不亚于他们的裴氏,东方是范阳卢氏和赵郡王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西方是攻守同盟的韦杜二氏,所以他们想要走出去,其实也是相当的困难,而其他几大家族也想进军太原。所以他卫铉借助尔朱荣的势力来搞王氏,周边的几大家族、几大势力必定喜闻乐见,并且或明或暗的这稍以援手。
至于他卫铉,既然沦落到这步田地,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是太原王氏绝对赌不起,也不敢赌。
王延业不知卫铉还有这等深沉的打算,但有一点是同时的认知,那就是太原王氏真的不敢与卫铉这个亡命之徒来赌。他沉吟半晌,向卫铉说道:“王家和卫家乃是世交,卫将军暂时遇到的难处我们也知道,也相信卫将军能够光宗耀祖,恢复卫家往日的荣耀。”
客套一番,他正视了卫铉,言归正传的说道:“我们王氏在太原的确有各种各样的门路,也在暗中打探了这桩恶劣事件,得知一切皆是平山住持永心指使。为了平息这场动荡,我们可以联合太原各大高门世家、真正的佛门高僧。令人面兽心的永心向卫将军致歉,并且三十倍补偿,至于其本人,也能交给卫将军按律处置,卫将军以为如何?”
对于王延业这番说辞,卫铉也是早有预料,根本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因为让人顶罪的作为,一向是名门世家习惯使用的伎俩。只不过他他现在的一切源于尔朱家,日后一段时间还要依附尔朱家生存。至今还不是一方势力、不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存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尔朱氏集团高层良莠不齐、并非是铁板一块,一旦王延业在自己这里得不到回应,定然收买其他人,然后让那些人一起向尔朱荣施加压力。
尔朱荣面对那么多人,也只能妥协。所以卫铉最好是见好就收,不要让事态进行到那种严峻地步。而“平山寺集团”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自己的攻势太过迅疾猛烈、意外,令他们措手不及,只能被动防守,如果反应过来,定然会这么做。
默然半晌,他向王延业说道:“我个人的问题是小问题,关键还是大都督和民心,如今的太原百姓对寺院庵堂怨声载道,谁都不好收手。为了向大家给出交待,太原剩下的寺院庵堂都要交出六成财产、六成僧人尼姑,好让所有人都能向百姓有交待。此外,务必让那些人不要再用下作手段损害我的家人、牲畜、田园,更不许恶意刁难,否则,休怪我出尔反尔、纵兵踏平其族。”
王延业毫不犹豫的说道:“可以,若是有人再以此下作手段与卫将军作对,我王氏饶不了对方。”
他们名门世家能屈能伸,从来就不会计较一时之得失,王延业和另外几名家主作为当今世上杰出人物,自然分得清轻重急缓。至于大家现在的损失,以后再用各种办法还拿回来即可,目前的重点是他们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重中之重还是稳住卫铉,不让他继续挟大势扫荡人心尽失的平山寺联盟。
只要他们能够达成这个目的,别说是给予三十倍补偿了,便是再拿一两千人给卫铉杀,王延业等家主也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