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郡丞客气了,日后大家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卫铉看到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纷纷用惊诧目光看着自己,暗道一声“不愧是自己人,一见面就为自己张目”。
其他人也一一见礼,自报官职、名字,然而数十人之中,没有一个冯氏子弟,比如说郡主簿冯渊、郡司马冯彻、郡民曹冯瀚、郡功曹冯保、郡仓曹冯延、屯留县令冯实等人都没有在。
很显然,这是冯氏给他下马威了,他们分明就是让自己主动前去拜会冯家,然后达成一个个令其满意的妥协;而不是由冯氏子弟来出迎。如果的确是这样,那么,卫铉只能说他们想多了。
卫铉现在既是太守,也是都督,手中的权力极大。太守是掌管一个郡的一应政务,而都督之职负责地方的军事,掌管本地的兵马、甲械、城隍、镇戍、粮禀等所有关乎军事的一应事务事物,但也有总判政务的权力;一旦到了战时,连太守也要按照都督的部署行事。而他身兼两职,所以从规则上说,上党群全境军、政、民、吏、财、刑、法等等方面,全部以他为主。
而且大魏大小官员几乎都在干着违法乱纪之事,之所以查不出来,其实是没有人查、或者是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杀光了再审,恐怕没有一个官员是冤死的。而出自上党的冯氏的官员在本乡本土任职,绝对会依仗权力为自家谋利,他们犯罪事件之所以“查不出来”,还是因为没有人敢查、还是因为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因为本地老百姓不敢开口。但是他们如果惹到自己,卫铉不介意依法办事、依律杀人。但是冯氏还真惹到他了,除了意料之中的下马威之外,其力度却是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当卫铉让杜蛟和范宏派人把大军引入军营休整之时,两人尽皆面露难色,主管兵事的官员更是脸都白了。
卫铉将众人脸色看在眼里,说道:“据我所知,壶关城有一座足以容纳五万大军居住和训练的军营,而我出发之前,就派信使将信函送来;信中,详细说明骁果军的情况和人数。行军途中,我也时不时派出信使将行程禀报于你们。然而你们一个个面露难色,究竟是我派出的信使没有将信函送达、没有将行程送达,还是壶关城内的军营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都不是。”郡长史杜皎品级高于郡丞范宏,他摇了摇头,向卫铉详细介绍道:“晋地如同是一座天然的坚固城堡,包括乡郡、襄垣郡、上党郡在内的古上党北部又是城堡中的城堡,此三郡有太行八陉中的滏口陉、白陉,又有漳水上游的清漳水、浊漳水等河道可行,故而每到混战的乱世,这里都是战略要地。今之三郡常备精兵八千人,分守重要的城池和关隘。”
“在三郡之中,上党地域最大、土地最肥沃、人口最多,还肩负着支援乡郡、襄垣郡、长平郡的使命。三个月前,主管兵事的冯司马未免听闻朝廷安置在定州和相州六镇军民蠢蠢欲动,惟恐他们再次发动叛乱,攻入并州,故而从上党五县募集五千精兵,以防不测。”
默然片刻,接着又说道:“十二天前,冯司马将常备的八千精锐,以及各县乡兵召集入壶关城,进行集中训练。如今的军营之中,共有精兵一万三、乡兵七千五、辅兵五千;再把各军主将、各县县尉亲兵算上,军营里的总人数约有两万七千人左右。”
杜皎看了卫铉一眼,有些艰难继续说道:“本来以军营占地面积、众多营房而言;骁果军便是住入其中也是无妨,只是冯司马借助军营内的各座营房训练城池攻防战,从而将整座军营都占用了。这段时间以来,冯司马掌管的军营严防戒备,下官等人也进不了军营大门,所以下官等人不但没办法为骁果军安排营房。”
卫铉听到这里,问道:“也就是说,上党两万七千名把军营、校场都占用了?而你们,甚至就连军粮、军械营帐都调动不了”
“正是。”杜皎点了点头,颇为忐忑的说道:“下官等人迫于无奈,只好从官仓调来三万石粮食,以及仅有的一千五百余顶帐篷,还请太守降罪。”
“无妨无妨。”卫铉虽然也让冯氏下马威的力度吓了一跳,但是他不仅没有责怪杜皎、范宏等人,反而能够体会到这些外来官员的困难和憋屈,笑着说道:“我们骁果军比较喜欢扎营,也携带了很多物资,住不住城中军营都是无所谓的。杜长史、范郡丞,城周可有扎营良地?”
杜皎拱手一礼道:“太守,城西是涷(dōng)水流域,那里地势平坦、河水清澈,相当适合扎营,下官等人已令人将一应物资送到那里,且有范郡丞麾下的三百名巡城兵等候。”
“诸位有心了,就在那儿扎营吧。”卫铉说完,立刻转身高声道:“念贤、段荣、尧雄、达奚武。”
“末将在。”四名应命副将上前。
卫铉向四将说道:“你们四人率军前往西郊扎营。”
四将闻言愕然,面面相觑,念贤想了想,拱手询问道:“将军,城中不是有军营么?何须扎营?”
“有些事情出乎我们意料,也相当有意思,稍后再与你们解释。”卫铉说了一句,又向杜皎、范宏说道:“还请二位派人带路。”
“喏。”杜皎、范宏应了一声,将几名主管兵事的官员叫了出来,令他们充当“向导”。
安排妥当,骁果军四名副将在上党官员引导下,率领大军折道向南,向城西而去。
杜皎见状,暗自松了一口长气,他向卫铉抱拳道:“下官等人已郡府备下薄宴,请太守入城。”“不用了,就在西城暂居几日好了,等冯司马训练完毕,再入城也不晚。”卫铉婉拒了入城邀请,又向面露紧张之色的杜皎说道:“杜长史说冯司马于十二天前召集军队入营,可是我在十七天前就派信使将我出发时间、所率兵力等消息来郡府,按信使的行程来说,你们当在十三四天前就收到信函。即是说,冯司马在收我信函之后,方才决定大练兵?”
“是。”杜皎颔首道。
卫铉说道:“既然如此,诸位且随我去西城郊,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杜皎、范宏等人骇然失色,异口同声的说道:“太守,这如何使得?”
“都一样、都一样,就这么决定了。”卫铉对于吃饭并没有过于在意,而且接风洗尘宴只是人情世故罢了,与律法没有丝毫关系,哪怕不办也没有触犯律法。
最不关键的是卫铉早已派出信使把信函到达壶关城,就算冯彻想要集训也要等他来决定,哪怕是请示一下也行。但是冯彻明明知道自己即将到来,却擅自作主的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集训。如果从律法和防御需要上说,已然是异常严重的犯罪。
卫铉身为上党太守、都督,他完全能够把这场集训当成冯彻拥兵自重,偕同上党郡文武官员对抗朝廷,可是他一旦进城,其中的一些优势就会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