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问题告一段落,卫铉向礼曹张承问道:“礼曹四司分掌礼乐、教育、教派、接待、出使之政。上党郡的寺庙、庵堂想来也是不少吧?”
“禀太守,境内的寺庙庵堂不如太原,却也不少,少说也有八九十座。”张承乃是河内郡张氏子弟,他的家族主攻儒学、法学,兼修兵、阴阳两家。作为正统文士,他对好逸恶劳、不劳而获、藏污纳垢的佛门抱有强烈排斥之心。然而令无奈的是老母亲信佛,他又十分孝顺,只好在家里修了一座庵堂,好让母亲就近礼佛诵经。
“既然张礼曹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卫铉说道:“我会恢复高祖孝文皇帝订下的朝制,让民曹清查田亩、户籍、人丁,诸如托庇于世家官员门下隐户、佃户之类的,肯定不再允许了。而佛门是豪门中的豪门,他们不但享有不缴税、不交粮诸多优厚待遇,还打着佛门和官府的旗号招摇撞骗、鱼肉百姓、为非作歹。所以接下来,礼曹要依法严惩不法僧尼、查抄不法寺庙和庵堂。将寺庙庵堂名下那些田亩一并收回。”
在这狂热迷信佛门的时代之内,寺庙庵堂享有无数特权,除了香火钱、僧尼,还有一大批苦于税赋劳役而逃入寺庙庵堂的逃户、农户,如此便使佛门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
太和年间,大魏全境只有六千四百七十八多座寺庙庵堂、僧尼只有八九万余人。到了现在,寺庙庵堂拥有两万多所、僧尼及其奴户口丁五百多万,占了总人口比例的十分之一。比周武后的唐朝还要多得多。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扩张、怎么讹诈、怎么勒索,全天下人居然都觉得合情合理又合法,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这就使佛门气焰愈发高涨。那些信徒把所有钱财资产捐赠给佛门之后,便过上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只会将一切罪责怪到官府头上,浑然不知完全是自己造的。
众人知道卫铉是道家出身,不久前还把太原和乐平二郡的佛门搅得翻天覆地;此时听他说到此处,都明白卫铉要用之前的法子来收拾上党郡的佛门了。不过在座众人要么是正统的汉家文士、要么是道家和兵家子弟、要么的信奉萨满教、要么什么都不信,故而对贪婪的佛门没有半点好感。
况且当下大战在即,上党官府既要大量钱财和人口,也要大量田地;而诸多寺庙庵堂捞了这么久,俨如一只只硕大的肥羊一样,此时不宰更待何时?之后只要像卫铉那样依法办事、为民除害,并且打出帮助佛祖清除佛门败类的旗号,大家没有丝毫心理障碍、信徒也不会反感官府。
“下官知道如何去做了。”张承面露丝丝煞气,他拱手道:“太守,寺庙庵党无度扩张,多多少少都做下不法之事,若想法办,并不难。难的是信徒……下官担心查抄干净,会惹来饱受毒害的信徒不满,继而做出一些傻事。”
“张礼曹考虑周全,那就给他们留个念想吧。”卫铉思忖片刻,说道:“一个官留下一座寺庙、一座庵堂,但是要收回所有奴户、九成钱财产业,不法之辈也要一并拿下。然后把县内其他寺庙庵堂的真僧尼、老迈僧尼送入其中。没有犯事的中青年僧尼,一律遣散为民。”
说着,又向刑曹刑曹薛衡吩咐道:“薛刑曹,刑曹全力配合礼曹着办此事。”
“下官遵命。”张承和薛衡一起应命。
“朱司长。”卫铉向礼曹司朱桓说道:“你放下手中一切杂事,全力配合卫县令办学。”
朱桓起身行礼:“下官遵命。”
“贾工曹、韩司长。你们明天挑选一个既便利的又不扰民的地方建立一座冶炼营,今后便在那里施工。”卫铉对工曹贾琛、工曹司韩丰说道:“你们挑好地方,就把图纸画出来,然后交给屯田兵修筑。与此同时,集中能工巧匠在城内冶炼房打造军械。”
贾琛、韩丰起身应命:“下官遵命。”
“趁大家都在,还有一事要与大家说说……我们现在严重缺人,诸位若是认识贤才,尽管让他们前来上党谋职、尽管向我举荐。”卫铉环视众人,补充道:“我不管他是军政人才,还是农家、墨家、法家、医家、名家、史家、杂家、纵横家、阴阳家子弟;也不管他是六镇军民,还是曾经犯下大错。只要他们前来投奔,我都既往不咎、量才而用。”
“喏。”众人知道骁果军各军镇、上党郡府很多高位都无人担任,急须大量人才来填充,纷纷依言应下。。。。。。。。
议到这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卫铉总不能大家空饿着肚子回去,便让人将晚膳送到往一旁的膳堂。
尔朱英娥知道卫铉麾下文武都是精通骑射、文武双全的人,他们战时可以为将、平时也能从政,每个人都喜欢吃肉,饭量极大。所以她准备的食物以肉食为主,而且每个人的分量足够多。
席间众人都是刚刚从工作状态里脱离出来,觥筹交错之间,有人已带几分醉意,这些武夫、比武夫更像武夫的文官军有了酒意后便自吹自擂,一个比一个能说、一个比一个能吹,大话那是满天飞。
“王长史,洛阳城很热闹吧?”骁果军和上党郡高层只有寥寥几人去过洛阳;卫铉这个土豹子对身为帝都的洛阳也充满好奇,他现在只知道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后,对汉魏洛阳城进行大规模改造与扩建,至宣武帝时建成了一座全新的规模宏伟的洛阳城。
洛阳究竟宏伟到什么程度,便是他好奇之处了;甚至还心向往之极。只不过他向往的不是洛阳城的繁华,而是向往洛阳城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才。
自古以来帝都都是人才最多的地方,各地寒门子弟为了谋得一官半职,也会前往帝都寻求门路,然而那里等级森严、竞争激烈、讲究金钱交易;再加上有了对比以后,水平不太出众的绝大多数人才哪怕呆上三年五载,也混不个人样来。
但是对于要求不高的地方官府而言,这些被帝都官府、达官显贵裁汰的人,仍旧是高端人才;若能将一部分没有门路的人才引入上党,定然提升上党官场水平。
除了洛阳,第二个人才基地显然就是点火纷飞的河/北大地,史上东西两魏和北齐北周的众多名臣良将都是出自河/北叛军叛军之中,只不过卫铉只记得独孤信、李穆、李弼、于谨、杨忠、苏绰等等,却不知道他们在哪些旮旮旯旯混(gāgālál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