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始终默不作声作陪的念贤跟着卫铉将李琰、冯孝武送出中军大帐，直到将两人走远，这才低声说道：“将军，李氏这是在拉拢我们呢。”
在世人眼中，卫铉是尔朱集团一员。要是缩小到尔朱集团来看，内部的叱列和贺拔、慕容、奚等派又把卫铉当成了竞争对手；同时将他念贤和王佑、段荣、尧雄、达奚武、窦泰、蔡俊、韩轨、寇洛、若干惠等人划入“卫派”。所以骁果军高层是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的关系；而作为首领的卫铉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跟大家的生死利益息息相关。
卫铉明白此理，也明白大小派系之间竞争关系，故而将大家视为自己人，遇到大事也没有隐瞒，而且为了让大家都有归属感、参与感、集体感；每在议事之时，卫铉始终都冠上“我们”，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说“我”。念贤等人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仅以“我们”而居，而且还有浓浓的责任感。
“我明白的。然而那是他们的事儿，与我们无关。”卫铉叹息道：“不过李太守有番话说非常好：那就是定州成了战场，杨检校刺史也指望不上。我们北上以后，殷州已然成了我军大后方，而赵郡李氏的态度又是重中之重，我刚刚要是直言相拒，得不到地方势力支持的广阳王的‘昨日’，就是我们的明天。所以我只能模棱两可、敷衍了事。”
“将军英明。”念贤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年头纯粹的高级将官是活不下去的；从他们了解的情况来看，广阳王元深就是因为太过较真；最终导致朝廷不领情，引以为忌，而地方势力和地方名门也因此深为厌恶；要是他在战争期间稍微“委婉”一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不是说念贤鄙视元深，实际上他非常钦佩对方；但是当今世道实在太坏了，根本就容不下宁折不弯的人。而作为“卫派”领袖的卫铉虽然年少，可他懂得取舍，且能汲取元深失败的经验教训，着实是骁果军、上党行台之幸。
他如释重负，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还有一事，将军尚未完婚，无子嗣，一些将领有些不安。”
从李琰的态度来看，念贤觉得他们一旦凯旋归来，李氏必然更加看重卫铉，然后趁着卫铉未尚未完婚，拿个嫡女来联姻，而卫铉到时接纳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更为重要的是“卫派”将官都是尔朱集团成员；大家虽然认可卫铉，却不代表大家接受卫铉可能拥有的汉家名门“女婿”身份。所以卫铉最好和尔朱英娥完婚生子，如此既断了李氏念想，也能让尔朱荣、骁果军高层安下心来。不过毕竟是卫铉的家事，他也只是尽到自己的责任，点到即止，并没有深入往下说。
“我和尔朱娘子已经商量好了，等我们凯旋回去，就择日完婚；我让人采购大雁、修缮私宅之事，难道你忘了？”卫铉明白他的好意，他没有家族依靠，与背靠朝廷任命、或靠家族上位的将军截然不同，不过背后没有势力也有没有势力的好处，那就是骁果军从零开始，中低层将领全部是他一一提拔，忠心相当可靠，只要自己还是骁果军主帅，就没有人敢翻天。
但是他固然在骁果军如日中天、说一不二，然而此军有着浓重的尔朱氏烙印。万一尔朱荣像史上那般忽然死亡，叱列家、贺拔家都能从容和尔朱氏划清界限，可他却不能。若他早早和尔朱英娥完婚生子，大伙不再犹疑，对前途也充满希望；就算尔朱荣最后走上历史老路，无法划清界限的他也能凭借这层关系成为尔朱集团一面旗帜，吸纳尔朱集团一些松散部众。
所以完婚这件事，确实不能拖延；倒是子嗣，晚一些时候的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