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最不付钱的就是人命,魏朝这个年代的武夫十分“纯朴”,只要你给我足够的钱粮,你让我行刺皇帝也可以,若你胆敢出尔反尔、短斤缺两,我等先行杀你一家泄愤。如果按照市价来说,赵郡李氏和长乐冯氏给予的厚礼、相州和赵郡给予军资不仅能够买了骁果军全军上下的命,甚至还有大大的节余。
卫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人家出手大方,他自然不会翻脸不认人。翌日卯时四刻,骁果军和相州军收拾好一切,立刻向北方的定州进军。
骁果军东出滏口陉的时候浩浩荡荡,可是人数只有“轻装上阵”的两万三千余人,然而现在的“浩浩荡荡”不但多出四千名多名精骑,而且还有不计其数的军资。这也让卫铉不禁怀疑源子雍了。源子雍是胡太后的心腹亲信,而胡太后又视能力出众的广阳王元深、章武王元融为仇敌,故而她让源子雍拖沓行事、坐观二元与葛荣两败俱伤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源子雍慢得实在太过分、慢得连傻子都欺骗不了;他一路走走停停,一个县就要休息一两天,可见这种速度并非是胡太后授命,而是那王八蛋扯起虎皮做大旗,趁机盘剥地方、拼命捞钱。
从殷州赵郡到定州北平郡,全程约有三百里,大军先要经过常山郡,再在真定县横渡滹沱河,然后折道折道向东北,抵达最终的目的。若是急行军的话,也就五天左右的日程,以如今携带大量粮草辎重的情况来看,全军要走十日。
至于早已沦为战场的定州被打得有关无防、兵力空虚,葛荣要想拿下定州城以外定州全境,其实还是非常容易的。虽然说他现在收缩在北平郡,也的确集中全力对付章武王元融;但是经过军事整改、裁汰老弱以后,葛荣手上还有七万多名士兵,完全能够游刃有余的的分出两三万大军遏制卫铉势头。
卫铉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一切按战时来部署:若干惠带着第二镇千骑先行,散开监视左右;卫铉为首的一、三、四、五镇和亲军紧随其后,第二军副军主窦泰带领五镇将士护卫辅兵和屯田军构成的辎重军。落在最后面的是李士约为主三千相州军、一千李家军。而姜衍为首的一千五百名斥候军,更是早早散到前方打探消息、刺探敌情去了。
行军数日,大军抵达作为定州州治、中山郡郡治所在的卢奴县,只要渡过“西北—东南”流向的恒水,便能进入叛军掌控的北平郡。
卫铉没有专门前往东南二十多里外的定州城,而是在嘉山北麓的空旷地带驻扎。这里不但方便渡河,离对岸西北左人城也只有四十多里路。不过定州检校刺史杨津毕竟是地头蛇,此后还要他多多配合,所以卫铉进入中山郡境的之时,已经派人与他联络好。
扎好营寨,卫铉和王思政、斛律光、韦孝宽、王雄带一旅亲兵巡视全营,至辅兵营地时,卫铉有些恼火的吩咐道:“将达奚武、蔡俊给我找来。”
达奚武是辅兵军主、蔡俊是副军主,两人很快依令而来,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将军。”
“达奚将军、蔡将军,我军的军资可有短缺?我给辅兵的军粮和武器装备可有不足之处?”卫铉寒着脸问道。
达奚武和蔡俊不解其意,但是看到卫铉脸色异常难看,心知辅兵必有不当之处,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没有。”
卫铉又问:“我可向辅兵各镇将、镇副、幢主、幢副、都伯提过军纪之要?”
“将军提过,末将等人也重视军纪。”达奚武复又答道。
“既然如此,那辅兵为何不遵号军令?”卫铉也没有卖关子,怒道:“你们去看看骁勇军、果毅军、扬武军营地,他们有没有像你们这般扎营于田地里?你们是没有看到田地里的麦苗,还是故意置若罔闻?”
二将顿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卫铉为何发火了,两人惭愧道:“末将失职,稍后便向念司马领罚,另外重新安营。”
“辅兵来源复杂,以前养成的恶劣习性极重,我很不喜欢。与之相比,源自冯氏家兵、上党民间青壮的屯田军不仅仅纯粹,守规矩,而且有道德底限、遵守军纪。你们今后务必把军纪严抓起来,若是有人再犯,该杀的杀、该撤的撤,休怪我不客气。”卫铉警告一番,又说道:“吴起率军和秦军作战,宿营野外,不铲田埂、不坏庄稼;魏武曹操南征时,因战马受惊践踏麦田,违反自己颁布的军令,故割发代首,以赎己过。可知为何?”
达奚武没有了解过吴起,自然不知吴起的事迹,他本来是答不上来的;然而一想到曹操的事迹发生在战时,忽然间福如心至,连忙说道:“将军,末将知道了。曹操是为了防止百姓推向敌方,惟恐上行下效,故而以身作则。”“这只是其中之一,答得不够深刻。”卫铉目光看着被糟蹋坏了的麦田,叹息道:“先这样吧,你们重新扎营;让各级将领告诉将士的错误之处,只有多累了一次,他们才能从中吸取教训。战后,我再开办一座军事学堂,让各级军官集中学习《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