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皇城的路上,于谨、苏绰、李穆同乘一辆马车。李穆出身将门,今年虚岁十七,他在三年前就成为候补官员,一边在太学读书、一边等候朝廷安排;一身合体的儒衫让他显得风度俊雅、精神昂扬;他凝视着皇宫的巍峨雄壮的飞檐斗拱,若有所思的说道:“朝廷会如舆情那般迁都长安么?”
“不好说。不能因为一个传言就说迁与不迁,还要从很多地方来分析。”于谨今年三十四岁,他在平定破六韩拔陵之乱中立下战功赫赫,因而被元深重用,元深见他足智多谋,引为长流参军、谋主,所有谋议都要和于谨商量,于谨每有决断,精准无误。当胡太后听信无晏谗言后,要通缉这个所谓的“图谋不轨的元深的主要谋划者”。于谨于是从定州还朝为自己和元深自辩,详细地诉说元深的忠诚、陈述了停驻军队牵制葛荣的情况。胡太后这才放了于谨,但也调他入朝为别将,使其脱离元深。
“如果我们仔细看看历朝历代都城所在地,都能发现有迹可寻的。比如说盘庚迁殷,就是因为殷地富庶、容易筹措粮草物资。另外就是通过迁都来削弱旧都贵族实力、远离异族领地,以稳定他的统治。而周平王迁都洛邑,则是申侯和犬戎之乱致使镐京残破不堪,再者犬戎依旧虎视眈眈,只有东迁才安全。”
“我朝南迁洛阳,一是远离北方游牧威胁;二是中原农业兴旺、漕运方便;三是可以摆脱鲜卑贵族盘根错节势力,以便顺利革旧立新;四是方便与南朝作战,统一天下。”
于谨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综合来看,帝王挑选都城或迁都,所考虑的问题无非就是地理、政治、经济、军事、时局五个方面。”
有些话,于谨并没有深入的讲下去,苏绰和李穆却都听出了弦外之音。洛阳和长安虽然都有肥沃千里的平原,但是洛阳乱时就会变成四战之地、长安却有四塞之险,要是再回头看看现在时局,就能发现“迁都长安”的风声,绝非凭空而来。只是他们都是小人物,至于朝廷最后如何取舍,就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了。
只是包括关中在内的雍州亦是战火纷飞,尤其是万俟丑奴在胡琛被费律诱斩后,继承军军、节制各部叛军,声势日益浩大;还有自号大秦的莫折念生,占领了凉州和雍州西南部。
这两支叛军比河北那两支还要难对付,因为雍凉二州的山又多又大、易守难攻;他们赢则侵犯关中平原,败则遁入四处的大山之中,令骠骑大将军、尚书令萧宝夤无从剿灭,反而人困马乏、军将疲惫。
如此对比下来,洛阳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南梁在边境大举屯兵、蠢蠢欲动,这里的安全又能持续多久?
话说到这里,于谨转而向苏绰问道:“令绰,你几天前说朝廷要把你调往上党,你的调令批下来了吗?”
“下来了,今天上午刚到手,朝廷任命我为上党行台寻事参军事。”苏绰虚岁二十九,是岐州武功郡人,为曹魏侍中苏则九世孙,其父苏协曾任武功郡守;他的情况也跟李穆类似,都是凭门荫为候补官员。只不过那时候的大环境极好,朝廷当时掌控地方极多,所以他只是当一个多月候补官员就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