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慢悠悠地驶入船坞。
人群中已有人翘首看过来,开始注意到了这艘不起眼到格格不入的小船。
当然也包括人群最上首的那位。
白荷之中抬眼看过来的那人眉目深深,神情淡淡。
即使被人群簇拥,眉目却尽是疏冷的倦意,好像总是独立于喧闹之外,从未融入半分。
祝筝猛地矮身,藏进船蓬里,一把举起棋桌挡住自己的脸。
不曾想打落了棋碗,玉石棋子落在木船里,发出骤雨一般的响声。
船已近岸,那边更多的人听到了动静,乌压压一片的眼神扫过来。
冤家路窄这词能耳熟能详,只因它确实发生的频繁。
她明明提前问过太傅大人的行踪,怎料的不出府他风平浪静,一出府就狭路相逢。
祝筝把身子越压越矮,意图借温泊秋的身形遮掩自己。
直到温泊秋僵硬着身子摇晃了两下,祝筝抬眼,才发现和他离的有些太近了。他磕绊道,“祝姑娘,你怎……”
温泊秋说话时往后撤开了一段距离,祝筝重又看到远处的紫衣身影,连忙又贴紧温泊秋。
这样你进我退也不是办法,祝筝整个人弯下去,“温公子,我突然有些不适,吹不了风,就不去岛上了。”
温泊秋立刻满脸关切,近前问道,“哪里不舒服?”
祝筝伸手随意捂了捂,“肚子疼。”
温泊秋听完,微微侧开了脸,日光下脸色显出几分红。
祝筝微顿,她说肚子疼,他脸红个什么?船夫已经下船去下锚,两人不好再单独留在船上,温泊秋起了身,准备先行出去。
船帘一掀开,船外的人声涌进来,祝筝顾不上礼节,着急地拽住了温泊秋的衣袖。
“先等等,温公子。”
温泊秋回头,已经探出半个身位的身形,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定住了。
隔着温泊秋衣袖间的缝隙,祝筝偷偷看向岸边探头挨个去看,认出不少熟悉的面孔。侍郎府的长公子沈端明,郡王世子公仪识,御史中丞府上的小千金柳青合……
太子势力从来都是权贵们重点拉拢的对象。相比于长袖善舞的公仪休,太傅大人一向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
可她遍望人群,只看到了容衍,竟没看到公仪休。
这倒是稀奇。
公仪休和他不是形影不离吗,这种场合,居然只有容衍在吗?
祝筝不敢怠慢,这种反常情态,她是万万不会贸然下船的。
不知是不是盯得太狠,不远处的容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祝筝隔着飘动的衣缝和他陡然对视上,猛地埋下头去。
不必担心不必担心,祝筝宽慰自己,外头天光大亮,他在明,船在暗,他根本不可能看清她的。
祝筝忙着低头自保,丝毫没注意到面前被她抓着袖子的人,脸已经红的可以烤地瓜了。
船夫下锚回来,撩开竹帘招呼客人下船,外头的光猛地涌进来。
右侍郎府上的两位公子恰巧站在了船头,打趣地往里瞧。
“温六公子,好雅兴啊。”“来这么迟,原来是带了家眷。”
祝筝的手猛的松开,整个人退向陷入暗处,船被她猛然的动作震的微微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