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儿,你来了。”
祝筝心头爬上不祥的预感,强作镇定地推开门,走近她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祝清又看向窗外,语气平的毫无起伏,“就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病了吧……”
“不想面对的时候,就装病吧。”
这招还是阿姐以前教给她的。
祝筝沉默了好一会儿,从身上掏出个字条,“阿姐认得这个字迹吗?”
祝清看清字条上的字,脸色忽地一暗,“你从哪儿来的?”
这番反应,几乎已经让祝筝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几日祝筝翻来覆去地思忖,那个特意留下字条引她去金香楼的人,究竟是谁?前世今生种种,都在脑中一一闪过,却还是毫无头绪。直到一日,她教鸣翠学写她名字。
鸣翠好不容易学会,无心地说了一句,“这个字儿我记住了,前是口,后是鸟。”
那一刻,祝筝忽然福至心灵,扔下笔立刻从妆奁中翻出了那张困扰了好几个日夜的字条。
“防前稳后”,是为“隐”。
“写这张字条的人,有意将我带到了金香楼。”祝筝神情决然,破釜沉舟一般地开了口,“金香楼主,就是那个消失不见的阿隐公子,对吗?”
捏着那张字条的祝清脸色煞白,并未一口否认,反问道,“你同他见过了?”
“…..”
“筝儿,回答我。”
“他带了幕篱遮着,我没见到他的样子。”
祝清颤抖着从窗沿上站起身,却腿软跌倒在地,祝筝连忙去扶她,却被她抓住了手臂。
“不要再去金香楼,算姐姐求你。”
很少见到祝清心绪起伏这样大,她的声音带着泪意,“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你们之间有什么事?”祝筝被姐姐不成调的话念的眼眶发酸,几乎是哀求般开口,“阿姐,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
话还没说完……模糊泪光中,祝筝瞧见阿姐颈侧上若隐若现着一道长长的红痕,看起来像是被指尖掐出来的痕迹。
转念间想到发生了什么,祝筝如坠冰窟,整个人僵在原地。
祝清发觉她的僵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脸色又慢慢灰暗下来。
“筝儿,你先出去。”祝筝不肯动。
“以后。”祝清的声音很轻,透着陌生的平静之感,“姐姐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祝筝:“我若是现在就想知道呢……”
“对不起。”祝清神情哀戚,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筝儿信不信我?”
祝清脾性淑和,却不是真的泥捏成的,她们是亲姐妹,最是明白彼此的骨子里的韧和倔,不愿开口的时候,任凭谁也逼不出半个字来。
此时阿姐寂无的眼神里有股决绝,和祝筝每日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并无不同。
半晌,祝筝咬牙,终是点了点头,“我信,永远会信。”
“好筝儿……”祝清微微缓和了神色,“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去祖母那儿替我遮掩几句,好吗?”
祝筝答应了。
推门出来,外头已近傍晚,东天弦月初升。
天际现出模糊的灰,和京城的尽头的混沌正缓缓合在一起。
祠塔之上,祝筝凭栏远望,天心中一片杂草丛生,不知她和姐姐的下一步落在何处。
无意中抚到腕上的凉意,祝筝低头,看向那圈血红的手串,不由想起了太傅大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到宁静的记忆。
譬如湖泊,譬如月光,譬如暮色苍茫的远方。
恰如眼下一般,寂静无声。
以前祝筝总是好奇,为什么盛京城会这么小,小到她觉得稀奇,不论走到哪儿都能撞见容衍。
而今他不在的盛京城,忽而显得如此的偌大。
一眼望去,只觉得静谧又冷荡,无边亦无垠,仿佛正将身处之中的一切静静吞噬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