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解剖室里,罗锐呆愣的看着泡在溶液里的东西。
韩金莉收敛起情绪,解释道:“对不起,是我口误了。胚胎才两个多月大,还没形成人类的模样,它只有葡萄大小,22毫米长,但器官已经开始生长。”
罗锐咬了咬牙,问道:“汪家玲怀孕多久了?”
“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
韩金莉把手里的文件板递给罗锐,上面是汪家玲的身份信息。
她的籍贯就在沙河县,也就是说,如果没在火车上出现意外,那么她已经带着孩子安全到家了。
但她却在途中被杀,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方永辉刚返回解剖室,看见玻璃罐里的东西,脸都白了,又跑出去呕吐。
罗锐问道:“汪家玲的家人来了吗?”
韩金莉点头:“她的父母和妹妹、妹夫都来了,解剖的时候人还在这儿呢。”
她话音刚落,走廊上出现一个女人。
抱着垃圾桶的方永辉抬起头来,和女人对视了一眼。
顿时,他脊背发凉,脸色苍白。
“啊!”
方永辉惊叫一声,一米九的大高个,吓得蹲坐在了地上,然后爬起身来,连连后退。
罗锐皱了皱眉,透过玻璃窗,往外一瞧,也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只觉得汗毛倒竖。
韩金莉努了努嘴:“就是她,汪家玲的亲妹妹。”
罗锐使劲眨了眨眼,因为走廊上站着的那个女人,和解剖台上的汪家玲一模一样,就连眼角下的泪痣都是一样的。罗锐一阵恍惚,看了一眼尸体的面容,再瞧向外面的女人。
韩金莉道:“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妹妹叫汪家榕。”
罗锐蹙着眉头:“你确定解剖台上的就是真的汪家玲?”
韩金莉一窒:“你可别吓我,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
十分钟后,殡仪馆的接待室。
罗锐望着眼前的女人,依旧觉得一阵恍惚。
两个人真是太像了,如果不了解两姐妹的性格,没共同生活过,很难分辨出这对双胞胎。
罗锐问道:“你姐姐是什么时候离的婚?”
汪家榕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答道:“三个月前。”
罗锐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但这不能靠猜,所以他直接问道:“离婚证有吗?”
“有。”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本证件,递给罗锐。
“我姐姐遇害后,我们在她的包里找到的。”
罗锐翻开证件看了看,离婚时间确实是在三个月前,前夫叫段全,帝城人,章印盖的是帝城的民政局。
“我姐姐这次带着孩子回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汪家榕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罗锐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离婚证还给对方。
“冒昧问一下,你清不清楚他们离婚的原因?”汪家榕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
“出轨,我姐夫出轨。我姐姐忍受不了,和姐夫闹了很长的时间,姐姐下定决心离婚,所以就带着孩子回老家。”
“她为什么离婚后没直接回来?”
“姐夫不让我姐带走孩子,所以就拖了三个月的时间。”
罗锐盯着她:“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怀孕了?”
说到这个,汪家榕又一下子哭出来,点头道:“我知道,这也就是我姐想给姐夫一个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让他和小三断绝关系,但我姐夫死性不改……”
“你姐姐的死,有没有通知段全?”
“我刚给他打电话了,他明天一早坐飞机过来。”
罗锐颔首:“他到了之后,请通知我们警方,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行。”
汪家榕拿出手机,把号码添加到通讯录。
这个时候,接待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几个人带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罗锐能闻见他们身上的烟熏味,先前在殡仪馆烧纸的应该就是这一家人。
小男孩脸色通红,双眼无神,脸上的皮肤还有轻微擦伤。
这就是汪家玲的家人,她的父母见罗锐是来问询的警察,几乎给罗锐跪了下来,恳求一定要抓到杀害他们大女儿的凶手。
罗锐赶紧把他们扶起来,临走之前,他摸了摸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没有任何表情,傻愣愣的。
罗锐推开玻璃门,刚走出时,回头看见小男孩向汪家榕展开双臂,含义不清的喊道:“妈妈,抱。”……
县局,深夜十一点。
因为明天要在宝山隧道附近的大山展开大搜捕,为了保持明天有足够的体力,大家都被批准下班,回去睡觉了。
刑警也是人,要是真当牛马来用,身体也吃不消。
但几个负责人都还没离开,包括平阳县的吕鹏和姚泉。
罗锐走进会议室时,一群人正对着大屏幕上的地图指指点点,有些地方已经被圈了起来。
何兵的一队已经回来了,他坐到会议桌的前面,垂头丧气,脸色疲惫。
从早上到现在,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何兵并没抓到人。
陆康明脸有怒意,看见罗锐后,他微微点头,然后向众人道:“三名歹徒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
随着他的话语,大屏幕上出现三个人的照片。
钟大明,临江市人,五十一岁,建筑工人。
钟帅,临江市人,二十八岁,也是建筑工人。
第三张照片是一个长相稍微帅气的年轻人,名叫丁左,二十六岁。
陆康明道:“钟大明和钟帅是叔侄关系,丁左和钟帅是初中同学,他以前有伤人的前科。
一个月前,三个人工作的地方就在帝城,而且是在受害人吴自辉的包工队里干活。”
“吴自辉身上携带的二十万现金,是工人的工资,他是携款潜逃回老家。钟大明他们已经有半年没发过工资,所以初步推断,他们是应该摸清了吴自辉的路线情况,然后跟上火车,抢走了二十万现金。”
听到这里,罗锐张了张嘴,但屏幕上又放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无人相框,另外一张照片是女乘务员的照片。
陆康明:“乘务员名叫关霞,我们向铁路局了解过,她是合同工,在K301工作了一年多。她和丁左是男女朋友关系……”
吕鹏皱着眉头,问道:“她是内鬼?”
陆康明的眼神有些不耐烦,意思是我话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他继续道:“三名歹徒的火车票,都是关霞帮忙买的。
而且我们通过调查,三名歹徒上车时,并没有携带管制刀具和手枪,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关霞给他们准备好的。”
姚泉疑惑道:“杀人灭口?不至于啊,他们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不一起逃跑,为什么还把同伙干掉?难道嫌她是累赘?”
陆康明瞥了他一眼:“这个尚不清楚。”
李农见领导太累了,便贴心的接过话语权,大屏幕再次出现宝山隧道周边的地图。
他打开手里的激光笔,射向地图。
“这帮歹徒对宝山隧道很熟悉,我们的人携带警犬追踪,发现他们是钻进了隧道南面的大山,这山叫凤垭山,没有两天时间是走不出去的。山的另一面就是平阳县。”
不用过多解释,在场的人都知道凤垭山,险峻不说,里面珍稀的动植物也很多。
前些年,还没大规模搜缴农村土枪前,很多猎户都是在这片山林里打猎,其中野猪最多。
曾经还多次出现伤亡事件,猎户把趴在泥土里采药的村民当做野兽,直接开枪把人打死。
有的本来伤的不是很重,及时送下山医治,也能活下来,但就是因为山路崎岖,没有公路,猎户和采药的都是步行上山,以至于把伤者放置不管,自生自灭。
罗锐当片警的那段时间,郑荣也和他讲过这些事儿。
沙河县和平阳县的杀人犯,都是往这山里钻,确实增加了抓捕难度。
陆康明和吕鹏听到这山的名字,额头都布满了黑线。
虽然大家表情难看归难看,但自有一套应付的办法。“诶,又得借调警犬!”吕鹏烦躁的摇摇头。
沙河县一共三只警犬,算是比较富裕了,平阳县只有一只半大的警犬,而且还都是刚训练不久的。
吕鹏对兄弟单位有多少刑警,可能不太了解,但对有多少警犬,那可是门清。
警犬比人精贵,伙食也比人吃的好。
李农用激光笔,指向那张无人相框:“我们追踪的时候,发现了第四个人的脚印……”
大屏幕又出现一张脚印的照片,背景是在斜坡上,印记很深。
“这组脚印,在其他三人的前边,而且一直是在前边,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接应者,就是带路的,从前进的方向,我们推测,这个人对凤垭山很熟悉,很有可能是猎户、或者经常上山采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