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白被关在地窖里好几个月,也饿了好几个月。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孩子被关进地窖里,都是年龄很小的。
刘加福让我们照顾他们,给他们喂吃的。
但是没多久,这些孩子都会被带走。
那半年,我和小白就像是在地狱里一般,特别是小白,左眼没了,差点感染死掉。
有的孩子不吃不喝,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熬不住,人就没了。
我和小白就负责把他们埋在地窖里。
小白伤好了以后,他就想办法逃出地窖。
那个时候,因为孩子很多,所以小白就想了一个办法,我们搭人梯,把最小的孩子送出地窖,然后给我们放下绳子。就这样,我们逃出地窖了,祠堂里有刘加福的老婆丁丽守着。
所以我们不一定能逃出去,小白又想了一个主意,他打算放火。
他找到一瓶汽油,但倒汽油的时候,他不小心倒在自己身上了,点火的时候,把他也烧着了。
火一下子起来,丁丽发现了,立即就开始追我们。
我年龄最大,也没被大火烧到,所以我跑的最快。
我一边跑,小白就在后面一边喊我,他叫我快跑,一定要活下去!
火越烧越大,我一直不敢回头看,我怕看见小白的样子,我就想回去救他。
我要活着,我要好好的活着!
我跑的远远地,但我知道那些年龄小的孩子都没有跑出来,他们都被抓了回去。
这之后,我跑出了九岭镇,我不敢待在这个地方。
我大街上流浪了好几天,实在找不到吃的。
我就只好跑去派出所,我的命运我想再赌一把。
我在派出所蹲了两天一夜,警察发现我,就问我怎么回事。
我不敢把这些说出来,我什么人都不信。
他们给我找了吃的,把我送去了福利院,后来我就被一个家庭领养了。
那个时候,我九岁!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伴随着温杰的讲述,期间谁都没有发出声。
就连田光汉想要咳嗽,也是赶紧把嘴捂住。
听见这些内容后,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罗锐吐出一口气,问道:“既然你已经被领养了,生活应该还能过得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报仇?”温杰抬起头,把嘴唇粘上的头发撇掉。
“我一直想找到我哥,可那时我还很小,我不敢去煤矿找他,等我生活安定好了以后,我再去九岭煤矿时,才知道煤矿倒闭了,哪里什么也没有了。
我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直到三个月前,聂林找到我,说我哥和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我哥……
聂林说,我哥和他的同伴想要从煤窑逃出来,但是被贾全抓住,活活被打死了!
你说,这个仇,我要报吗?”
罗锐无言以对,未经她人生,莫批她人恶。
但站在警察的角度,他必须揭开案件的真相:“聂林为什么找你?”
“当然也是为死去的伙伴复仇,那时我们还小,现在我们要血债血偿!”温杰说这话时,嘴唇都咬破了。
她脸色苍白,眼神坚定,罗锐似乎不敢与之对视。
“事到如今,是不是已经全部如你所愿了?”
温杰咬着嘴唇,眼里带着血丝,她摇头:“没有,我最想杀的是辛宗亮!”
“为什么?”
“因为我被关在黑煤窑的那几天,我被他带走过……”我被他带走过……
这句话如同惊涛骇浪,在罗锐的心里奔腾。
迫使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抚摸着胸口的疼痛。
不仅是他,就连楚阳和田光汉都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几个人纷纷侧过头,紧捏着拳头。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谁都没说话。
随后,是温杰低头啜泣的声音,她没有擦拭眼泪,任由汹涌而出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沾满血迹的手心。
罗锐的胸口起伏不定,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最终,还是温杰打破了沉默。
“聂林是三个月前找到我的,他告诉我,他们在煤矿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不仅吃不饱,也没收入,而且还经常被殴打。
我哥因为熬不住,所以想要逃出去,却被活活打死了,几个月后,剩下的人都被埋在了矿井下面。
聂林本来也是应该死的,但那天下井的时候,他因为顶撞一个带队的工人,被对方打晕了,所以他就捡了一条命。
他醒来时,发现出了事故,但所有人都在救援8号矿井被埋的人,13号矿井的黑工被人遗忘了。
他去找矿长,但是被挡了回来,而且还威胁他,只要他敢乱说,他就会被杀掉,所以聂林只好趁着混乱,寻找机会逃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不能就我们活着,那些死去的人,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聂林进行着他的计划,把罪魁祸首刘加福和丁丽送去地狱!
我接近贾全,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下手,就是为了想要找到辛宗亮这个恶魔!”罗锐转回身,重新坐回椅子里,他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今天晚上动手了?”
“因为聂林把事情搞大了。”温杰和他的眼睛对视:“我看了新闻,死了两个J*C,他不该这么做的。
另外一方面是我办理护照需要时间,我知道辛宗亮逃出国了,但我不知道他具体逃去哪里,我需要问清楚他的下落。
如果我把贾全先杀了,我护照还没下来,我怕被你们警察抓到。
今天,我刚好拿到护照,贾全告诉我了辛宗亮在国外的地址,所以我才……”
说到这里,温杰的眼里闪过失望:“如果不是你们抓到我,明天一早,我就会在飞机上了。”
罗锐问道:“告诉我辛宗亮的地址。”
温杰摇摇头,没有回答。
“难道你不相信我们能抓到他?”
“辛宗亮逃出国,就是害怕13号矿井的事情捅出来,他去的地方没有引渡条约。”
罗锐紧盯着她。“相信我,一定会抓到他的!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
温杰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愣了愣,随后点头。
“十一年前,我在派出所蹲了两天一夜,是警察让我活下来的,所以我信你!辛宗亮的地址是在加拿大……”
一旁的楚阳赶紧把地址记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聂林在哪里?”
温杰犹豫了,问道:“要是他被你们抓住了,他会怎么样?”
罗锐没有回避问题:“死刑,他肯定会被判处死刑!”
温杰垂下了脑袋,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把自己的脸遮盖住。……
不多时,救护车赶来,贾全被抬上救护车时,已经断气了。
本来送去医院的,现在只能送去殡仪馆。
温杰也被女警带上了警车,她身上披着罗锐的雨衣,快上车时,她抬头看向站在雨幕中的罗锐。
她笑了笑,说道:“对了,警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罗锐,我叫罗锐。”
“罗警官,我真正的名字叫翟杰。”
罗锐用力点头:“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
九岭煤矿,凌晨三点。
康柏林坐在雨棚下,心情烦躁的看向八条排水管。
“这水到底要排到什么时候?”
站着吃泡面的猴子,吞了一口面条,回答道:“支队,工程队的说起码要好几天,这才抽了几个小时而已。要我说的话,咱们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抓那个聂林才是正事。”
“你以为我不想啊!”康柏林白了他一眼:“汪处叫我盯在这儿,我能有什么办法!”
猴子撇撇嘴:“咱们就在这儿蹲几天,到时黄花菜都凉了。那个汪处倒是想的好,他们自己还跑回去睡觉了。”
“别特么抱怨了!谁叫我们没能力呢。”康柏林叹了一口气,看见一个戴着红色头盔的工人走进了棚子。
这个人脸上戴着防尘口罩,身上披着雨衣,脚上穿着水鞋。他走到雨棚里堆放方便面的角落里,轻手轻脚,拿起一盒泡面就准备出去。
这个人,康柏林先前见过,他是工程队的,而且工作很卖力,苦活脏活都是抢着干。
“喂!”康柏林叫了他一声。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回过头。
他的眼睛周围都被煤灰覆盖了,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康柏林指了指桌子下面的水壶:“这里有开水。”
“不用,我吃干的就行。”那人回答。
“干的?”猴子喝了一口面汤,只觉得心窝一阵暖洋洋,他砸吧嘴道:“这下雨呢,天气这么冷,方便面要开水泡着吃才香,身体暖和。”
“没事儿,我习惯了。”
说完,那个人转身离开了雨棚。
康柏林把双腿搭在桌子上,抽出一支烟点燃。
猴子嘟囔道:“这人好奇怪,吃干方便面,这有什么好吃的。”
“像你啊,只知道吃,跟一个饭桶似的。”
“支队。”猴子叫了一声,语气带着疑惑。
“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那人不对。”
康柏林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刚才那人正往13号矿井走去,在雨幕中,只有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