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说话。什么从牢房里翻墙出来,杜中宵一万个不信,他可以肯定马蒙是被牢房的公吏偷偷放出来的。但这种事情,只要马蒙自己揽下来,便就再无证据,你有什么办法?刚才孟都头说的不要连累别人就是这意思。他们这些人,也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州县的牢狱,用杜中宵前世的说法,就是公安局的看守所,并不是服刑的地方。这种地方本身看管并不严密,甚至直接租赁民房的也所在多有。犯人逃出来吃吃喝喝,又不逃走,怎么惩罚都无明文。
可怜顾知县却看不透这些花头,只是在那里生气,不住吩咐程县尉重惩牢子和马蒙。
不大一会,马蒙从酒楼上下来,孟都头带了弓手拿住,押到杜中宵和顾知县面前。
看着杜中宵,马蒙昂然笑道:“是小的眼拙,没看见官人在这里,要吃这一次苦头。”
杜中宵不动声色,对孟都头道:“酒楼上与囚犯一起饮酒的女子,也一起拿了。这厮专门从牢里出来,与这女子见面,谁知道是为什么事情!此人是天生的贼骨头,不得不小心谨慎。拿了那女子,详细问她到底与这贼说了些什么,因何聚会。”
孟都头叉手应诺,转身去了。
马蒙心中暗叫不好,烟花女子哪受得了讯问,必然把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来小罪,因为编排杜中宵,就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官官相卫,顾知县本来就已经气炸了肚皮,再听到这些,不活活把马蒙打死,也要剥一层皮下来。
想到这里,马蒙不由打了个冷战,高声道:“那不过是个唱曲的姐儿,我一个饮酒气闷,寻他来唱曲开心。官人,小的犯罪,何必连累别人。四处问一问,谁不知道苗四姐在这一带唱曲!”
杜中宵冷冷地道:“你们这些贼人行事,岂可以常理揣测。你也不过是个牙人,却家财无数,豢养了多少游手闲汉。抓进牢里,还能够翻墙出来,公然拥妓饮酒。那女子焉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杜中宵爱惜自己的名声,一向规规矩矩办事,不想法外用刑。不然,自己一时爽了,从此给政敌留下了把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拿出来说事。所以对付马蒙,杜中宵一直都是按照律法和常例办事,哪怕一时气闷,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他也在所不惜。但杜中宵也不是书呆子,知道对付这种小人,旁门左道的办法更加有效。他不动手,自有别人动手。
与韩月娘在茶铺里坐了这么长时间,杜中宵早就看出来马蒙认出自己了。看出自己,还大摇大摆在那里喝酒,随便想想就知道这厮定然不会说什么好话。这话自己不想听,可要他们说给顾知县听。
马蒙不知杜中宵是真地认为苗四娘是什么盗贼同伙,还是借题发挥,但知道她一旦把自己编排杜中宵的话说出来,定然是大祸。自己违法犯罪都没有什么证据,最多受些皮肉之苦,反正县城公吏中有自己人,并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一旦惹怒了这些官员,使出法外施刑的手段来,可就不好说了。
孟都头带人押了唱曲的苗四娘,从酒楼出来,到了杜中宵面前,拱手复命。
杜中宵对顾知县道:“知县,犯人是从本县的牢房里出来,自该县里审问。此贼奸猾无比,务必穷究。正是因为有这种奸滑小人,地方才不得安宁。”
顾知县慨然道:“从事安心,此案我必亲自审理,断不会放过他!——对了,从事恰逢其会,不如到县衙里坐一坐,我们一起审理出何?”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带了家眷在此,就不到县衙去了,知县劳心。”
说完,招呼了柴信和几个随从,与韩月娘一起离去。既然已经抓住了马蒙的把柄,自己又何必参与进去。顾知县这种迂腐一些的人,真动起怒来,才适合收拾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