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摆了摆手:“你让手下忙碌就好了,带我到城楼看一看。这里是火山军门户,非一般寨堡可比。我为知军,左右地理形势,不能不知。——对了,我带了几坛好酒,你搬下来分给寨中军兵。”
费立志忙叉手谢过,大声吩咐几个亲兵,跟着陶十七去搬酒。
寨很小,出了寨厅行不了一二百步,便就到了北寨门。费立志引着杜中宵上了寨楼,指着北面一马平川的河谷道:“官人且看,从此寨向北便就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从本寨北去的这一条路,翻过那边的小山,黄河便入群山之中。紧扼谷口的,便是董家寨,那里有榷场。”
杜中宵点了点头,问道:“由此向北,黄河七折八绕,河谷宽数十里,是难得的良田,怎么不见人家?难不成这数百顷良田,全是荒地,没有开垦?”
费立志道:“官人说的不错,这里是禁地,不止是不许开为农田,连放牧也不许。”杜中宵叹了口气:“沿边列为禁地,是本朝与契丹澶州之盟时所定,沿边二十里,两国之民均不得垦耕。盟约据今已四十余年,本朝行之不改,契丹却不遵守。他们不但开垦边境以北的禁地,近些年更加不断向南侵耕,惹起的纠纷不知有多少。火山军这里,就没有此等事?”
费立志有些尴尬:“禀知军,火山军向北都是土山,地势高寒,契丹人户也不多。到河谷里侵耕的委实没有,不过越境放牧牛羊的常有所见。朝廷与北朝交好,我们睁一眼闭一眼,实在看不下去,不过驱逐了事。近些年契丹人越发胆大,有在境内常年设账的,正不知该如何处置。”
杜中宵连连摇头,没有说话。所谓文恬武嬉,自澶州之盟后,沿边守军多不敢与契丹冲突,对内严厉约束,对契丹的背盟行为则能遮掩就遮掩,维持一种太平假象。便如沿边禁地,本来是双方各以二十里禁耕,形成一条四十里宽的无人地带,避免各种冲突。实际上契丹从来没有遵守过。四十年过去,宋朝境内二十里无人烟,契丹却把禁地开垦殆尽,近年更是不断向南越境侵耕。
契丹本就对宋朝有心理优势,又是游牧民族,这些荒地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是禁地,而是上好的牧场。这一带河谷水草丰美,地势又低,在契丹人眼里是上好的越冬牧场,越境放牧被他们看成理所当然。
好在近些年与党项一战,朝中官员的心态起了变化,对边境问题强势起来。最近契丹败于党项,趁着这个机会,朝中要求开垦禁地的声音明显增多。先是包拯上奏河东路蕃户侵耕禁地,后有欧阳修要求废止不得开垦禁地的政令,政策开始松动。
这么多年的政策惯性,要求一个小寨主对契丹强硬也不现实。这种政策转变,只有杜中宵这种一地主官才能做。现在杜中宵要做的,是尽快了解治下各地的实际情况。
见杜中宵不语,费立志乖巧地转换话题,指着黄河对面道:“河的那一边便是府州,过了河翻过山去,便是安丰寨。这些年党项作乱,那里战事不断,我们火山军的兵,倒有一大半是支援那里的。”
杜中宵道:“党项已经言和,往事不须再提。现在契丹败于党项,升云州为大同府,定为西京,驻军增多。就在我们北面,新设宁边州,驻有重兵。这些日子,你们仔细盘查境内,到底有多少契丹人越境而来,必须一一查清。如何处置,我自有决断。不能糊里糊涂,连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费立志叉手称诺,心中有些烦躁。这新来的知军,看来与以前的不同,想做些事情,自己这些人的好日子看来是要到头了。本来这些驻扎边寨的厢兵,根本没有打仗的准备,做生意的做生意,偷偷养牛羊放牧,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最怕上官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