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狗儿看着芍药等人停下脚步,大笑道:“跑啊,你们倒是跑啊!这茫茫草原,你们难道还能跑过马儿?更不要说几个弱女子,爷爷就是下马,两只脚丫子也跑过你们了!”
芍药回转身,看着天上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花,道:“我们是跑不动了,跑不过你们这些畜牲!我叫芍药,本姓陈,中原人氏。流落北地数年,记不起自己到底名字是什么了,也羞于提起,免致祖宗因我蒙羞!我曾经以为,可以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跟姐妹们过我们想要的生活。然而,终究是逃不掉,还是要落到你们这种人的手里。那一夜,我翻墙出来的时候,便就告诉自己,就是死,也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我们逃了数十日,路上无数姐妹惨死,终究还是逃无可逃——”
拓跋狗儿笑道:“你明白就好,乖乖随我们回去。这一带数次大战,不知死了多少人,好好跟我们回去,无数的好日子。那种事情,你们不是都做惯了么!”
一边说着,周边的人一起大笑。
芍药伸出手,接住天上落下来的几片雪花,看着身前一座高丘,道:“看了这座碑,我才知道原来这里是青冢,昭君娘娘埋葬的地方。我以前听过戏文,昭君娘娘少年时出塞,再也没有回故土,我们汉人甚是对不起她。今天被你们赶到这里,有何话说?死在这里,只盼娘娘莫嫌我们脏了这一片土地——”
巧巧泪水流出来,拉着芍药的手道:“姐姐,我们真就死了么?”
芍药点点头:“自然就是死了。难道你还想随他们走?这里是青冢,有个心怀故土的人,说不定有一日,能带着我们的魂魄,回到家乡呢?谁不想,在家乡好好活着?”
看着手里不断飘落的雪花,芍药看了巧巧最后一眼,一头撞在了青冢墓前的石碑上。最后一刻,芍药看到了那个唐龙镇城门处拄着刀的男人。自己如果吃了他的包子,不走,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鲜血崩溅,在满地洁白的雪花中,分外耀眼。
拓跋狗儿又气又笑,高声道:“原来你这样有骨气,好,好,好!就看你们,有几人撞这碑上!”
巧巧直哭,吓得浑身乱抖。看拓跋狗儿等人在那里得意地笑,看天上雪花不住地飘,看青冢碑前红白分明,“哇”地哭了出来,一头撞在了碑上。
顷刻之间,二十五个女子随着芍药,撞死在了青冢前。
一众骑士看得发蒙,随从对拓跋狗儿道:“这可如何处?买这些人,我们可是花了钱的!现在全撞死在这里,岂不是连本钱也收不回来?我们以后怎么做生意?”
拓跋狗儿怒道:“死了又怎么样?人不还是在那里?!上去扒了衣物首饰,不能卖钱,不能卖钱!”
一边说,一边不住拿马鞭打质疑看己的人。他也没有想到,这几个人竟这么有骨气,说死就撞死在这里了。其实哪里是这些人骨头硬,她们已经受了无尽的委屈,实在是已经无路可走了。
打了一阵鞭子,一众骑士下马,准备上前扒取死去女子的衣物首饰。
正在这时,远处低沉的马蹄声传来,漫天飞雪中出现了一队骑兵的身影。
拓跋狗儿心中正气愤,直起身,厉声道:“哪里来的杀千刀的,坏爷爷好事!”杜中宵催马,从风雪中现出身形,沉声道:“河曲路经略使杜中宵,追寻这些汉人女子而来。数州几百里路,数次擦身而过,你们最好祈求上天,这次不要再错过了。”
拓跋狗儿大笑:“没有,没有,这次你可是赶上了,尸身还是热乎的呢!晚来一步,我们兄弟就取了她们的衣物首饰,说不定有人还快活一番!哈——”
杜中宵看着拓跋狗儿,沉声道:“唐龙镇时,我就知道俞景阳犯下了此事,当时不以为意,只以为小案而已。到了东胜州,才知道案情重大。当时让人去查,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我不信邪,越是别人说查不出来,我越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一个月来,跋涉数州,剩下的只有她们这些人了。她们死了,此事就再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她们若是去了,我终究是还不了她们一个朗朗乾坤!”
拓跋狗儿不屑地道:“又如何?我知道你是河曲路的待制老子,战场上毙了契丹皇帝。可没有我们这些人帮衬,如何能占住河曲数州?几个贱坯女子,你难道要跟所有的蕃部为敌?”
杜中宵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道:“跟所有的蕃部为敌又如何?我军兵入各州时,便就跟你们说的明白,汉人用汉法,蕃人用蕃法,我不强求。可你们明知道这些女子是汉人,还一再转卖。明明知道我带军兵在后边追赶,依然要把她们贩运出境。好,好,我杜某赞你们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