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没有家属吗?
“诶,你该不会是个孤儿吧?”
她顿了顿,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张纸片,放在手心里抚平。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程霏霏将那枚纸片摆在少年的床头。
“江城大学录取通知书——你竟然是我的学弟呀,而且,还是拓知的学生呢。”
拓知理科实验班是江城大学单独招生的院系,以高昂奖学金闻名,专门吸纳优质高分考生。这些学生入学后先学习理科通识课,暂不细分专业,有自己独立的考核体系。待升入高年级后,再根据个人意向进行专业方向的发展。
这个家伙能进拓知,可见是个学霸。学霸怎么能折在混混手里呢?程霏霏不允许。
身为一枚高考超常发挥、文化课好不容易达到录取线的艺术生,程霏霏葆有一个学渣对学霸的基本尊重。
她遗憾地叹道:“撕得这么碎,其余的部分也找不到了。你只能跟学校说明一下,再给你补一张通知书了。”
床上的人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医生说,他们联系不到你的家人——你是没有家人吗?”
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没有人分享喜悦的话,也会有点寂寞的吧?
这时候,隔壁床有客人来访,乌泱泱得进来了一大帮人。
程霏霏回过头,看到这群人个个笑容满面,捧着满满的果篮,对床上的病号连连嘘寒问暖,病房里顿时一阵热闹。
她扫了眼少年床头空空如也的柜子,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忽然就有点怜爱。
伤得这么重,也没有人来看看他。
此时,少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可露出的手臂上依然残留着泛黄的血渍。显然,并没有人帮他清理过。
程霏霏代入了一下,颇为忧愁地想,这样不干不净地躺着,八成很难受。
她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和干活的护工阿姨聊了聊,打听了一下附近可以买东西的地方。
医院旁边有一家简陋的生活超市,程霏霏在里面逛了一圈,挑选了几样必备的生活用品。
超市门口竟然还卖鲜花,大大小小的混在一起,插在盛满了水的塑料桶里。她挑拣一番,勉强凑齐了一束康乃馨。
花虽普通,送病号却正好。
店里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包装,程霏霏只好用塑料绳将鲜花们捆在一起。等她提着一大包东西回到病房的时候,床上的人竟然醒了。
少年的目光原本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巡睃,却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牢牢定格。
程霏霏迎着那锐亮的目光走过去,将东西通通堆在床头柜上,惊喜地问:“你醒啦?”
少年眨了眨眼,以示回应。
程霏霏心想,她猜得没错,这双眼睛果然生得很好看。
不同于虚弱的身体,少年的目光清晰而有神。
眼尾的弧度非常漂亮,茶色的瞳仁如反光的琥珀,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一汪清澈的淙泉,荡漾着来人的倒影。
只可惜,他胸前插着管子,此刻还不能讲话。
“你的情况……呃,有点严重。”
程霏霏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给病号太多压力,于是宽慰道:“你别担心,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安心养病。”
少年的眸光转淡,露出一丝无所谓的漠然,仿佛在说:我知道,没关系。
程霏霏一愣,眉毛忍不住抖了抖:“我觉得你不知道。”
少年的目光扫了回来。
“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一个不小心,你可能连命都会丢掉!”
回想起那血淋淋的场景,程霏霏的表情有些严肃:“而你竟然还在激怒打你的人,我很难不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少年的眸光停在她脸上,带着些微的惊讶和探究。
“你这样,会让关心你的人难过的!”程霏霏说着,又想起了关于他家人的推测,顿觉这话有些伤人,赶紧止住了话头:“……总之,我救了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你要懂得感恩,尽快把身体养好,才能报答我的恩情!”
少年意外地看着她,很久都没有挪开目光。
被这样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霏霏有些脸热,赶紧移开眼神,装模作样地归置了一番刚买的东西。
很快,床头的柜子上就摆满了生活用品。
粉白色的康乃馨也从塑料捆绳里释放出来,插在一只宽口饮料瓶里,恣意地舒展着花冠。
她拿出新买的毛巾,去洗手间洗干净了,递给床上的人:“你要不……自己擦一下?”
擦是没法自己擦的,可少年目光沉静,似乎并不在意这满身黏腻。
“我倒是……可以帮你。”
程霏霏的眼珠心虚地乱转,义正辞严地强调:“先说好,我只是看不过去而已,没有任何占你便宜的意思。”
说着,也没管对方同意与否,掀起少年的病号服,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开始帮他擦拭身上的污迹。
“先将就一下,等你能动了,再自己收拾吧。”
仔仔细细地擦了二十分钟,程霏霏掌握着力道和角度,动作尽可能轻柔。
血迹褪去,露出少年白皙的肌肤和紧实的肌肉线条——他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瘦。
一遍下来,程霏霏的鼻尖上沁出了汗,忍不住腹诽,这活还真不好干。
洗毛巾的间隙,她看到走廊上拖地的护工阿姨,立刻上前问价,然后愉快地支付了一笔费用。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程大小姐从不犹豫。
临走之前,程霏霏从挎包里摸出一支口红,拿过那枚录取通知书的碎片,在背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你如果有任何需要,就让护工打给我。”她看向床上的人:“清楚的话,就眨两下眼睛。”
少年的眼角弯了弯。
然后缓缓地,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