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的府邸中,主院只有嫡系可以入住,此前一直空置着,直到邵明竹到来,住进偏房,又将邵容安置到另一侧。
宴席摆在府邸内,邵容身边只有女仆四人,其中春花是家中送给她的。
邵容带婢女回到房中,春花挥退府中原本的婢女,亲手给邵容解下披风,端来火炉放到脚边,等邵容手脚俱暖,靠在窗边看书时,才跟交阳县出来的女婢小声抱怨:“这些贵人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也不想想,小主人才几岁,竟然当着小主人的面,做出那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若不是大郎君及时开口,让小主人离席,后面还不知会有多荒唐。
女婢被送给邵容,自然也视邵容为主人,却也不敢对族中贵人有什么说法,只小声说:“所幸主人年纪尚小,看不懂这些污糟事。”
春花不语,她此前虽未伺候过小主人,可邵家待仆从并不苛刻,加上小主人是个爱动的,仆从常能看到小主人,晚上都是住在一起的,自然免不了说一嘴,像她这样从邵家出来的人,才知道小主人究竟有多聪慧。
小主人恐怕未必看不懂。
邵容自然是能看懂的,她又不是真小孩,只是一路走来,看过底层百姓的艰难,对贵族的奢华与放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何况这里是上京,全天下最繁荣的城市,今日这种场景又算什么。
她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之前看过的书。
直到几个时辰后,她练完弓回来,门口有婢女说邵明竹请她过去。
一掀开厚厚的门帘,暖气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邵容脚步微不可察顿了一下,随即走到邵明竹身前。
邵明竹此刻斜卧在榻上,脸色通红,半闭着眼,身上已换了套衣裳,在矮榻上蹭来蹭去,看着有些缭乱。
邵容从婢女手中拿起温热的帕子,递给邵明竹:“明竹叔,擦擦脸。”
邵明竹睁开眼睛,眼神略有些迷蒙,看到是邵容,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把脸,扔到侍立一旁的女仆身上。
他提起精神,略微坐起,说:“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我只怕你今日被他们吓到。”
他仔细端详了邵容的脸色,自顾自笑了:“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想必你这顿饭没有吃好,我叫人再给你房里送一桌?”
一路走来,他对邵容的饭量心里有数,何况今日的宴席本就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邵容并不拒绝这样的好意,她初来乍到,仆从确实还没找到厨房,何况仆从又都是生面孔,厨房未必认得。
“多谢明竹叔。”
得知邵容刚才在看书,邵明竹随意问了几个问题,邵容皆言之有物,显然是真正看懂并理解了,邵容顺势又问了几个问题,邵明竹一一指点。
等到仆从上前禀告,饭菜已摆到邵容房中时,邵容顺势告退。
她今日本来想说另外一件事的,只是看邵明竹强打精神的样子,最后只能按下不提。
翌日,邵明竹出门访友归来,换了身衣裳去书房给邵容讲课,解答过疑问后,邵容放下手中的书籍,问:“明竹叔,昨日十七哥说的童子科是怎么回事?”
邵明竹讶然:“你想参加?”
童子科也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一种方式,选出的自然都是神童,考中后就直接授官,直接领先旁人几十年,只是这些年嘛……
“既然对伴读之位有想法,自然要竭尽全力,难道明竹叔以为,我会比不过旁人?”
邵明竹原本因她说起童子科时略有蹙眉,转而看到她满脸傲然,不由一笑,道:“天底下再没有比容娘更配得上神童二字了。”
“不过童子科还从未有女孩报考的前例,何况,这童子科,早年间确实能选出实实在在的神童,如今……”
他说着说着,在书房来回踱步起来,突然一拳锤在手心,连声说:“对对对,你该去考,还有谁比容娘你更合适。”
只因从先帝那朝起,童子科便成一些大族小郎年幼入仕的手段,渐渐没人关心了,左不过都是些连文章都背不通的懵懂小童,难道还指望他们提笔写时文吗?
可容娘却是实实在在能写出言之有物的文章的!
纵然无法入仕,可真正得中,入了宫中的眼,岂不在还未开始选伴读之前,便赢过许多人了?
他惊喜地看向邵容,感叹道:“容娘,你这脑子转得可真快!”
邵容笑着对邵明竹躬身行礼:“那这些天,拜托明竹叔教我写文章了。”她毕竟读书时间太短,现在的文章,除了言之有物,文采之类只能说平平,偶有让邵明竹拍案叫绝之句,其实也不过借鉴了前世名家之笔,算不得她本人的文采。
虽然真正考试,她绝不会傻到主动放弃这样的优势,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想尽可能将自身实力提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