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瑜比力气的事没了下文,他嚎出那一嗓子后,他爹直接把人抓走了。
大人们下意识约束着小孩,生怕他们像孟五娘一样,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了笑话,一场宫宴吃得风平浪静。
邵容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幼帝的真容。
这个年纪的孩童,被精心照顾着,面容丰盈,皮肤细嫩,怎么看都不会丑。
三哥说他愚钝,可在邵容看来,幼帝虽然行动慢了些,可眼神灵动,看不出来有什么智力上的问题,却不知这愚钝的传言从何而来。
胆子是小了点,可被各色目光不断打量,就是成人都未必受得了,何况一个幼童。
只是……
邵容目光在幼帝身侧一个面容和善、轻声细语的宦官身上扫过。
这宦官衣着与他人不同,显然地位在其他人之上。
在宦官的安抚下,幼帝逐渐放松下来,开始指着桌子上的菜肴点菜,宦官满脸笑意,无所不应,幼帝不再向下投注目光,也忘了让他难受的视线,上方时不时传来幼帝的大笑。
邵容低声问邵明竹:“那人是张常侍?”
来上京之前,京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她都背过。不过如今陛下年幼,尚不能临朝,对于陛下身边的张常侍,在其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品阶高些的宦官,混在宦官中做一些寻常的弄权之事,并不显眼,因此只在其他常侍的资料中提了他一嘴。
邵明竹遥遥一望,谨慎问:“他怎么?”
他上次来京求官,暗中寻的太后身边的方常侍,只跟张常侍打了个照面,问了小宦官,才认得这是哪个。
邵容摇头,不欲多讲。
宫宴平平淡淡结束,因周氏父子的约束,孟五娘没能再跟邵容他们打照面,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各自上了马车。
孟府中,孟司徒正与幕僚谈事,便听门外仆人禀告:“主人,宫中宴罢,谏议大夫来送五娘归家来。”
周俊才之父周敏如今正是谏议大夫。孟司徒皱眉,让仆人进来:“是四姑爷将五娘送回来的?七郎何在?”
仆人压低下巴,回话:“奴未见七郎。”
孟司徒面色一沉,转瞬便道:“请四姑爷进来。”
幕僚见状,连忙起身告退。
之后仆人低垂着头,端着各色茶具,将书房外间布置妥当,不一会儿,周敏父子携着孟五娘进来,各自见礼。
孟司徒先对他送孟五娘回家道过谢后,便问起今日宫中之事。
周敏自然不会为孟世昌隐瞒,将之一五一十说了。
听到孟世昌竟当众甩袖而去,孟司徒面沉如水,一拍桌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逆、子!”
离家之前,他反复叮嘱忍住脾气,一切以大局为重,可他竟然……
见孟司徒压下脾气,周敏便往下说,听到孟五娘留下来了,他总算舒了口气,赞许道:“好孩子。”
孟五娘脸上浮现出雀跃的光彩。
周俊才眼底划过些许不屑,周敏却同样赞许,在孟世昌离开之后,他本已打算将孟五娘叫来,可她竟顶住了众人的嘲笑,坐回位置,他便没有多此一举。
而后便是与邵容的冲突。
孟五娘的头越垂越低,方才的笑颜统统化作忐忑,半句都不敢为自己辩解。
结果,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柔地落在她头顶。
孟五娘诧异抬头,微红着眼睛小声唤道:“祖父,我……”
孟司徒温和道:“抬起头来,不过一件小事罢了,祖父难道还会为此责骂你吗?”孟五娘眼珠子哒哒哒地掉下来,一边擦眼泪一边仰着头哽咽:“我讨厌她!她怎么还没死!”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许是在知道邵容这个人的时候,或是童子科邵容从容加试,抑或她叔叔与她说话时问询商议的态度,又或者,在见第一面时,便被对方自信舒缓的姿态所刺到。
她越哭越伤心,用孟司徒的手帕捂着脸,含糊的声音从手帕里传出来:“祖父,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孟司徒耐心哄道:“好好好,杀了她杀了她,莫哭了,当心哭坏眼睛。”
周敏皱眉,隐晦道:“女子当以贞静为美。”
孟五娘哭声立刻低了几个度,周敏作为谏议大夫,日常就是向皇帝进谏,特别擅长骂人,平日也很是严肃,非常符合一般人对这个职业的刻板印象。
孟司徒笑呵呵摆摆手:“五娘毕竟年纪还小,多教教就是了。”
虽说在后位之事上,几家都达成了默契,但周敏毕竟是女婿,对老丈人不好多说,推辞了留饭,便带儿子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