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君租的铺子在平雅街北,当初是为了离知州府近些,不过裴眠走后她也并未重新选址。
这是因为她与街北菜场的摊主们都熟识,且相比起街南老板们相互猜忌的模样,她更喜欢街北老板们和气一片的样子。
“阿君呐,你那脚店何时开啊?”热情的妇人上前拉住秦见君的手,脸上连皱纹都透着喜气。
秦见君笑着道:“明日。”
“到时候我带家里的老头去你那儿吃饭,你可得把价格定得公道啊!”
“那是自然的,您来我这儿吃饭,我还给您抹零头......”
“你那铺子叫什么名?”
“含萃店。”秦见君道,待以后做成酒楼了,再叫“含萃楼”,这是她的目标。
袁芽跟在秦见君身后不搭话,直到进了铺子,那妇人才说要回家做饭,施施然离开。
看袁芽一下子松懈下来,秦见君好笑道:“林婶只是有点话多,爱开玩笑,其实心地很好,万事都好商量。”
袁芽点点头,将方才拎进来的东西拆开摆在桌上,都是些碗碟,还有纸笔什么的。
距裴眠离开已有好几日了,秦见君带着袁芽在绵州四处奔走,采买开脚店需要的东西与食材。定下食谱后,还拉着袁芽与袁分在家中试菜。这期间但凡遇到熟人,她都会宣传一下自己的店即将开张。
临近开张,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但在经营店铺方面她一直都是纸上谈兵,这点让她心里很没底。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不免有些多话,此刻她正絮絮叨叨念着袁芽:“接待客人的时候,你话不多也不要紧,但具体的意思一定要传达到位,给客人推荐菜色、记下客人点的菜,都不能出差错......”
袁芽认真地记下秦见君这几日重复了多遍的话,不知为何,她也跟着秦见君一起有些紧张起来。
“秦小娘!这是不是你的信鸽啊?方才路过你家,见它眼熟,我就带过来了!”
谭连丰手上捉着一只鸽子,鸽子腿上绑着小竹筒。
秦见君连忙迎上去,接过鸽子道:“多谢谭大哥,是我的信鸽。”谭连丰看秦见君正认真拆鸽子腿上的竹筒,便独自背着手在铺子里转了一圈。
这铺子不算太大,进门是大堂,摆了八张大小不一的桌子。门口正对着是收银钱与记账的柜台,台子下面摆着酒水。绕过柜台穿过后头的小门便到了厨房,前厅左侧拐出去是茅厕。
地方虽小,但五脏俱全,谭连丰满意地连连点头,回到大堂对秦见君道:“明日我让你嫂子早些过来吧?新店开张,总是要忙一些的。”
谭连丰的妻子叫徐玲,前段日子谭连丰听闻秦见君开脚店,要招后厨洗碗的帮手,便回家同徐玲商量。
秦见君对徐玲印象极好,毕竟谭连丰看着就不像会将衣裳洗得干净发白的,定是他妻子爱干净、勤动手才能如此。
于是两人抽空见了个面,便将洗碗工的活儿定了下来。
如今除了点菜传菜的伙计袁芽、做菜的厨娘秦见君、洗碗工徐玲外,还缺一个前台记账收钱的账房。
秦见君到处找了一圈,却并未找到心仪的账房先生,他们要么要价极高,要么便是爱偷奸耍滑的性子,她不满意。
“第一天我也说不准,让嫂子早点来也好。”秦见君应下,又与谭连丰说了几句,将他送出门。
转身急忙展开从鸽子腿上卸下来的信,秦见君低头认真看着,一旁的袁芽支起手撑着脑袋等她——一定是裴大人的信。
裴眠在信中说自己已顺利抵达叶水州,那边天气有些凉,想来绵州也正入秋,提醒秦见君多添衣物。
秦见君撅了撅嘴——她每日在厨房忙活,冻不着的,倒是裴眠日日在田地中奔走,染上风寒可不行......
目光下移,裴眠在信中还说,叶水州并不像传闻中一样穷苦,但比起中部百姓来说,确实是清苦了些,不过吃食上尚可接受,让秦见君不必担心。
信纸上的字很小,可写了整整一页也只说了这几件事,秦见君从头又读了一遍,刚想让袁芽去取纸笔来,就发现桌上已经放好了纸笔,袁芽正在研墨。
她挑挑眉,提笔开始写,与裴眠的含蓄不同,她的文字更加直白、热烈。
“含萃店马上要开张了,我有点紧张......”
秦见君的字越写越小,想说的话太多,纸张却有限,她在最后写道:“如果你生病的话,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惩罚你!我要把你亲得喵喵叫!”袁芽识的字越来越多,看到这儿有点不忍直视——大人的感情好奇怪......
写完信,秦见君又重新投入脚店的筹备中。
“珍馐楼那边提供给我们的只有春明酒,我还会添上梅子水和百合莲子饮两种......”秦见君一边说一边写。
先前定菜单时,她原想像珍馐楼一样将菜名取得十分高雅难懂,但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脚店面向的就是寻常百姓,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与其追求所谓的“高雅”而将顾客拒之门外,不如贴着地气,将店养起来。
“茶水是免费的,平时店里的客不多时,不必驱赶来喝水闲坐的客人,如果店里人多的话,就尽量把喝茶水的客人集中在一桌,或者在门口搭临时桌子......”秦见君说,袁芽就低头记,时不时提问,将店里可能遇到的情况事无巨细地捋了一遍。
“目前就这些。”秦见君喝了口茶水。
袁芽记得手都酸了,忍不住担忧道:“账房先生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