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佩先生……打扰您,卡佩先生。”
警报的闹剧后,一个文员打扮的年轻人抱着一沓文书敲响了萨塔斯.卡佩的门。
她很害怕,总觉得自己像是主动走到了打开的狮笼旁。
卧室的门也确实没有关,萨塔斯.卡佩正在门里敷眼膜,他的雄狮用猫科动物一脉相承的动作趴在地上,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那是萨塔斯“不满”的具象化。他一向自豪于自己的高大英俊,并决心要在晚宴时以最完美的一面示人,却因为警报被迫中断了舒适的睡眠时间,顶着黑眼圈醒来,只能紧急护肤。
“卡佩先生……”文员小姐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也知道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手里的这些文件。但帮派里的事务已经不能再拖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这是西北片区的角头交来的本月账本,会计说支出存在一些问题,需要请您核验。”
“废物东西,这都要我来?”萨塔斯.卡佩对着镜子侧过脸,摸了把自己下巴。他觉得心烦,但核查帐本毕竟是家族首领的职责,于是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你放那边吧。”
“……好的,卡佩先生。”文员抽出文件中的一份放下,感觉手里剩下的纸张像是烧着了一样发烫。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里还有信天翁码头火并的报告和竞争帮派的货物交易情况,请您查阅……我们的向导买卖最近不太景气,驻扎信天翁码头的成员希,希望您能给出新的策略……”
“嗯哼。”
“另外,‘卫队’还是很执着地在求见首领,我按您的说法拒绝了,但他们……”
“让他们滚。”
萨塔斯.卡佩摆摆手,示意文员把文件放下,眼睛没从镜子上移开,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文员深吸一口气,又抽出一部分文件。很好,没关系,卡佩先生似乎还没有生气……她瞥了眼那只狮子,真想就此逃跑,但她手里的文书还剩下一份,因此不得不坚持下去:
“还有一件事,卡佩先生……这,这是帮派娱乐产业因为酒神节而持续产生的亏损报告,我们正在物色新的地址,但老伯爵街的店铺都拒绝出让,客户们也无法维系……他们仍然在要求赔偿,还要中断和我们之间交易往来,呃……?卡佩先生?”
“嘘……”
金发的男人突然竖起食指打断她,他对她摇了摇头,叫管家端来一杯水,漱起了口。
“喂,那个谁……算了,女人——”萨塔斯.卡佩将漱口水吐进管家熟练递来的陶瓷容器,问一脸懵逼的文员,“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漱口吗?”
在庄园工作五年却依然没被记住名字的文员摇头,她绷紧身体,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我的狮子刚刚咬断了一个吵醒我的白痴的手臂,很不幸,我也共感到了血腥味……”
萨塔斯.卡佩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狮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喉咙里滚过一阵低音。
“所以,别让我再漱一次口了好吗?滚吧。”
“是……”
文员颤颤巍巍走出房门,随后,走廊里响起了逃命般的脚步声。
老管家吉夫听着,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怎么,老吉夫,你觉得我做得不对?”他的叹息被敏锐的哨兵捕捉,萨塔斯.卡佩看了他一眼。
吉夫咽了口唾沫:“……只是老年人听不得高跟鞋在大理石板上的声音,卡佩先生。”
“哈哈,老伙计,这么脆弱的话可没资格服侍我啊!”管家的自贬似乎取悦到了萨塔斯,他爽朗地大笑两声,“行啦,我要继续睡了,出去吧,顺便把那堆文书拿出去扔了,也告诉那个女的,只要继续按我要求行事就行。”
“都是烦人的琐事而已!今晚过后,卡佩家族再也用不着跟那些平庸的垃圾纠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带着抽雪茄般的享受神情,将它扎进了自己腺体。
“……”
管家合拢房门,为主人启动白噪音。他不知道他身后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那不为他人所见的北美灰狼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将视野同步给了主人,没发出一点声音。
“有什么不太对。”
莱蒂斯想。
她站在一层大厅中央那组高低错落的落地花瓶前,身边是满满一推车装在铁皮花筒里的鲜花,前前后后,簇拥得她像是个躲进花丛中的红发精灵。精灵少女手持一个小水壶,墨绿眼瞳很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花束。没人会注意到这么一个专心干活的花店女孩,也没人知道,女孩那乌云般的灰狼已经跑上那座气派的楼梯,兵分三路进入了宅邸。
城堡般的建筑中,各种细碎的情报逐渐在莱蒂斯的大脑中汇集。她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在花朵的掩盖下将枪支藏进巨大的花瓶里,然后对一旁的尼尔森伸出精神触须,戳戳他手臂,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嗯……”
尼尔森正在花束背后熟练地放置武器,忽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仿佛是被手里那支玫瑰刺伤了手指。莱蒂斯敏锐地发现他更用力地捏住了花枝,身体有点僵硬,但并没有回应她。
尼尔森这么怕痛的吗?莱蒂斯感到困惑。她的精神触须改了方式,缠绕上侦探的手腕,然后顺着手背挤进他指缝,摸了摸他的伤口。
“哈啊……”
尼尔森再次发出叹息般的声音,心跳突然变得很吵。莱蒂斯还想试着把他的注意力往自己身边拉一拉,力道最多相当于狼叼住了人的衣角,结果侦探整个人反而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退了一步,像一个触电的人想躲开刺痛的源头。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像是一场进退之间的舞步,莱蒂斯迈步绕到尼尔森面前,抬头盯着他。
“店长。”
手机打字太慢了,而精神触须只能模糊地传递她的想法。她依然需要与尼尔森肢体接触,才能避开哨兵监听,在精神层面直接交流。于是少女手持一束九星叶伸到他面前,曲起的指节在植物的遮掩下贴上尼尔森的手背。
“您觉得这株九星叶的生长角度,可以替换花瓶里那支缺水的绿植吗?”
莱蒂斯一本正经地问道,叶尖因为角度问题扫过尼尔森下巴,留下一阵连绵的刺痒。侦探不得不看向她,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如果罗亚利恰好注意到了这边,那么他将迅速从这个玩弄了所有人认知的恶劣男人脸上解读出:不对她的精神触须果然有问题为什么我感觉这么奇怪,完了她是不是听见我发出声音了,遭了躲不开了,等一下你怎么直接过来了,唉算了也没别的办法过来吧过来吧就这样吧,等一系列从警惕到自暴自弃的全过程。
“应该没问题,给我看看吧。”
侦探无奈地回应了她的戏码,架着金丝眼镜的双耳还带着被刺激出的绯红。莱蒂斯这样靠过来,辫子乖巧地垂在肩头,精神上又散发着我有正事要跟你讲的严肃情绪,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