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春入夏,风潜槐荫。
只见满枝乳白,累累花穗。仅闻清香淡甜,味回故乡。
万千亭内,叶子菁望着树荫下的八个稚童,原本恬淡如水的眼眸不自觉变得柔缓,心中思绪亦随之飘远。
犹记自己儿时,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青槐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她和阿兄阿弟手拉着手都合抱不住……后来,他们随父亲搬到了书院,住的院中是棵李树。那时初到陌生的地方,年幼的她难免心生害怕,于是哭闹了一晚。
不料睁眼醒来,院中的李子树已消失不见,仅有被填平的土地。然后,阿兄带着她和阿弟亲手种下了同他们一般高的青槐树苗,当时,阿兄还言:想看看你们与这青槐谁长得更快些!
当日父亲下课归来后,知晓了此事,便把阿兄叫去了书房,直到他们睡前也未瞧见他。而自有了小青槐树苗,她像是忘了自己的惧怕,每日都要和阿兄阿弟去看,同它比高。
也不知……
“皇后殿下方才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么,可否说与妹妹们听听?”这时,坐在叶子菁右下手的胡芝芝开口道。
叶子菁收回视线,看向在座的五位后妃,淡然一笑,缓缓道:“只是闻到槐香,便想起槐花的花期短暂罢了。”
话毕,她转而吩咐道:“待花期将近,让膳房做些槐花小食,届时也给几位妹妹们送去。”
“是,臣记下了。”左女官行了个礼。
叶子菁似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对槐花不喜,妹妹们直接拒了便是。”
闻言,座下五人接连道谢。
“说来,我们能有幸坐在这,卫姐姐也是有一份功劳在的呢。”胡芝芝娇笑道,一双媚眼环视着周围的几人,最后看着右边的卫笙。
卫笙被她这话说得一愣,连连摆手道:“胡妹妹说笑吧,我们聚在此处,难道不是应皇后殿下的邀请么?”
傅萻忽然道:“是呀。不知你这话从何说起?”说着,英气的眸子往主位上看了一眼。
只见叶子菁端庄娴静地坐着,眼神依旧淡淡,嘴角却始终扬着一抹浅笑,自有一种从容不迫、包容万千的气质。
胡芝芝团扇掩口,咯咯笑了一声,道:“卫姐姐何必谦虚,你的功劳天下谁人不知……自打卫姐姐生下二公主和三郎这对龙凤胎,仅仅过了一年,圣人就即了位,这才有了我们这些个妹妹,不是么?我们皆是沾了卫姐姐的福气呢~”“这一切俱是圣人的恩赐,笙实不敢当。”卫笙羞赧道,“何况,若不是圣人赐福,我们又怎会诞下如此聪慧可爱的娘子郎君呢。”
“好了,莫要再打趣她。说了这些,想必胡娘口渴了吧。”叶子菁优雅地抬了抬手,马上便有宫女为胡芝芝添茶水。
胡芝芝张了张嘴,勉强笑道:“妾多谢皇后殿下赐茶。”
说完,端起小盏呷了一口。
只是杯盏还未放下,不远处就突地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
“呜呜……”
“呜哇呜哇……”
“阿母……哇啊啊……我要阿母……”
……
起初胡芝芝还不以为意,但听到其中熟悉的哭嚎声,立即有些坐不住,急忙道:“快!派人去看看!”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冯娟,可当瞟见稳坐如钟的叶子菁,还有已经前去的左女官,她就又坐了回去。
不多时,一群稚童缓缓而来,左女官走在他们身侧,七八个看护的宫人紧随其后。
走在前面的是个六岁的女童和一对双胞胎姐弟,并一个子小小的男孩儿——卷卷的短发,睫毛又卷又翘,浅绿色的大眼睛仿若宝石。
只是那宝石上多了几滴泪珠,原本根根分明的睫毛此刻湿得一簇一簇的,不那么白皙的脸颊上也泛着红晕,看得人心生怜爱。
与他那个母亲一样,俱是个妖精。胡芝芝心里这般想着,边安抚扑到怀里的宝贝儿子,眼眸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对面的娜什雅。
叶子菁瞧着被牢牢护在中间的谢琰,取出手绢给他轻轻擦着眼角的泪,问:“琰儿怎么哭了,可否给阿娘讲讲?”
谢琰怯生生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叶子菁只好看向旁边站着的六岁女童,问:“琼儿,方才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