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苒刚升入高中不久时,有一部大热的台湾电影在内地上映。
紧接着,她空了两个月的同桌从天而降。
翰林市,11月。秋日晴空干净得几近透明,大片云朵堆砌在一起,像是柔软的棉花糖。
密密麻麻的文字挤在六百页的厚重书页上,油墨带着陈旧的纸质气息,被微风吹得悄悄漫进鼻息。
夏苒捧着这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从早上进到教室里开始,除了上厕所和课间操,其他时间全部一动不动,活像个入定的老僧。
在她聚精会神入定的同时,高一七班几乎是炸开了锅。
“天呐,我刚去老张办公室拿作业,你们猜怎么着?!”
“他把氢氧化钠喝了?!”
“哈哈哈哈哈哈靠啊!你他妈学化学学疯了吧!”
“这很有可能!老张不是每天晨跑也跟大街上嗷嗷喊氢氧化钠么,要疯也是他先疯!”
“别打岔!快点猜猜我刚看到了什么?!”
前桌李裕宁不能忍受自己的爆炸性新闻被忽略,一边整肃纪律,一边难掩激动。
男生们对八卦的好奇心最多维持三秒。
最终只有一个过道之隔的边宥敷衍着捧场,“啥?”
李裕宁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有一个巨巨巨巨帅的帅哥要转来我们班!正好等会儿化学课,老张肯定会把人带过来!”
“……”
边宥不咸不淡地瞄了眼窗边坐如钟的女生,想到什么,冷淡道:“男的啊,那没啥好激动的,你们女的看见个五官端正的苍蝇也能尖叫半天。”
李裕宁翻白眼,“是啊,足可见男性质量多么差,逼得人矬子里面拔大个。”“那你别喜欢男的得了呗!”
李裕宁居高临下的睨他一眼,像是讽刺他的幼稚言论,“干嘛,怕我跟你抢?”
边宥沉默三秒,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大怒。
在一场血战即将展开之前,上课铃适时响起,班主任张天明拎着他1000ml的大水杯慢悠悠走进教室。
身后果然跟着个清瘦高挑的男生。
理科班的女生很少,满打满算占据全班的三分之一。
此刻这几根珍贵的独苗全部屏息以待,对着那张即将加入新班级的帅脸投去爱慕……啊不,肃穆的目光。
而男生们呢,表情也很肃穆。
当然,在两极分化的情绪中,只有一人超脱世俗,沉浸于书海中仿佛被淹死有一会儿了。
李裕宁回头瞄了微活人夏苒一眼,终于明白了那句成语——行尸走肉。
她恨铁不成钢地扯了扯六百页大书一角,小声说:“还看呢,你中邪了吧?你同桌来了,你终于有同桌了!快醒醒啊姐妹!”
钢铁意志般的夏苒,目光仍旧胶着于白纸黑字上。
闻言她沉吟一瞬。
抬起手腕。
将被扯歪的书扶正。
李裕宁:“……”
真是烂泥巴塑不出形。讲台上,张天明开始了极其敷衍的介绍环节。
“说个事啊,今天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之前一直在北方生活,大家多照顾。”张天明拎着水杯抿了口茶,朝一旁退了两步,示意着,“你介绍介绍自己吧。”
男生站上讲台,足足比一旁的张天明高出大半个头。
李裕宁惊叹,“这得有183吧,靠啊,仙品!”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满心喜悦,急需和同伴分享,然而一转头不期然对上同桌言糯寡淡的侧脸,以及那道公式密密麻麻快要写不下的28题。
真变态。
像个人机一样。
往日和她一同分析帅哥图鉴的夏苒,最近也像着了魔一样,抱着那本六百页的砖头大书读个没完,像是被狐狸精吸光阳气的书生,整个人毫无生气。
李裕宁叹了口气,只能独享帅哥的容颜。
只见台上的帅哥朝着台下微微点头,对那些少女的娇羞议论置若罔闻。
言辞简短,“大家好,我叫许诺白。”
over。
李裕宁蠢蠢欲动的少女心简直要冲出天灵盖狠狠撞上天花板。
长得帅还这么拽,霸总!好爱!
鉴于全班只有一个空位——靠窗最后一排,某雕塑般的女生身边。
许诺白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夏苒的新同桌。
李裕宁全程星星眼观看帅哥路过自己身边,然后……
在自己身后顿住,审视的目光透着一点点惊愕。和嫌弃。
李裕宁迟疑三秒,立刻反应过来。
最后一排是心照不宣的差生专区,瓜子饮料香烟汽水扑克牌狼人杀比比皆是,鉴于整个班级只有夏苒身旁一个空位,所以她十分讲义气地把桌子贡献出来承载一系列赃物。
鬼知道她会突然多个同桌出来。
入定高僧夏苒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倒是急坏了周围的同学。
——这张桌子里的不少赃物都来自他们,要是把大近视张天明引过来近距离观赏,那就一命呜呼了。
所幸,400度近视眼张天明有个拯救苍生的好习惯,他不爱戴眼镜。
于是,在专心看着课本回忆上节课讲课进度时,丝毫没有发现来自新同学的异常。
而后一排的同学恨不得冲到夏苒身边,让她至少给新同学扒拉出一块能坐的地方。
最终还是李裕宁忍无可忍,亲自出马,一把将夏苒的600页大书合上,强迫她回到现实。
这一招的确立竿见影,夏苒终于回了神,但用力过猛,她还以为自己被老师点名提问,当即利落地起身。
铁质椅子腿骤然后移,在瓷砖地面上划出尖锐的滋啦声。
在安静的教室中,格外刺耳。
最后一排全体成员:今日必死,踏实了。
高度近视的张天明这下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仍旧维持着趴在讲台上看课本的姿势,只微微抬头,额头上被挤出几到抬头纹。
“夏苒,你干嘛呢?”
不是提问么?他怎么反过来问她干嘛呢?
夏苒大惊,对错暗号了?
她眼神懵懂地看向前桌——李裕宁看起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以及自己身边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位陌生男性。
——高出夏苒一整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有点复杂,甚至有点……怪异。
夏苒的目光没过多在男生身上逗留,她像“谁是卧底”游戏中的白板玩家,当务之急是根据情景猜出正确答案,才能幸免于难。
她依稀想起课间时李裕宁震耳欲聋的八卦,结合全场唯一没穿校服的十六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