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住一路上走走停停,直走了两日。这两日里,谢离绪一开始还搭理一下他,之后便保持缄默,只要祁无住开口,他必想办法使他闭嘴,而所有办法中,给祁无住嘴巴中塞入食物是最有效的。
直到后来,谢离绪的主要心思都是从祁无住的暗格中取钱,一落马车便去买本地美食。
祁无住玩性大发,对这些美食来者不拒,一口一个小笼包,鼓起嘴呜呜叫:“小离离你很懂得体贴人。”
“吃你的。”谢离绪又夹了一个囫囵塞他嘴里。
“呜呜呜……为什么……”祁无住没空再说话,其实他想问为什么谢离绪半点不沾这些食物。
谢离绪推开窗户,车过竹林,竹的清香洗荡车中油腻的肉味,他方觉得胃中好受一些。当年那场旷日持久的□□后,这么多年,他才稍稍能闻得肉味。
过了竹林,忽地一座红山孤零零横枕眼前,漫山如火如荼,竟似有一种燃烧至死的壮烈。
祁无住叫马车停在红枫山下,当着谢离绪的面换上一身便利行事的红色骑射服。谢离绪避嫌下车,近观山气,妃色气流似滂沱大雨,笼罩山间。
“好地方。”祁无住跳下车,俨然初入江湖的红衣少年郎,顽劣又好奇心旺盛。他对谢离绪说:“倘若那对父子住的地方能便宜租给我,我也是会租的。”
谢离绪睨他:“可是你要去杀人家。”
“不错,买卖是买卖,人命是人命,两回事。”祁无住将苦思剑当拐杖,在地上一杵一杵,回头招呼:“五十步远,你跟紧了,倘若对方的武器架在我的脖子上,你见救不了,就赶紧逃出去。”
谢离绪郑重点头:“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那样子我还能找一个听不见你声音的地方瞑目。”
祁无住啊了一声,杵剑前行,不再接他话。
漫山红野找一户独门独户的人家,实在不是什么难事。祁无住第一眼便喜欢这户人家,草庐药圃,穷简中不失生活趣味。
他握紧苦思剑,微笑:“不巧了,主人在家。”而后慢悠悠踩着泥地里散落的药草叶子,走到门前,还未敲门,骤然有道人声似从天上来,玄乎其玄。
“来者何人?”
祁无住抬头寻神仙,神仙没看到,看到了一只鹩哥。
“报上名来。”它咕噜噜眼珠子凑到祁无住头顶,嘎嘎叫了两声:“有坏人。有坏人。”祁无住叹口气:“本来你主人可以死得很安静,偏偏就你多嘴。”他刚叹完,门内哗地拉开,凑出来一个壮汉脑袋,与祁无住对视。
祁无住也凑近了盯他,两个人似乎都在从对方眼珠子里寻一些更好玩的事情。
最终壮汉扭开头了,从门里出来,傻呵呵笑:“爹。”
谢离绪忍不住笑了。
祁无住狞笑:“你再喊我一声。”
“爹。”壮汉已有三十几,年纪比祁无住还大,但人傻不分年龄。
祁无住拿苦思剑敲他脑袋:“好好想想,我是你爹还是你爷?”
“爷。”壮汉捂住头。
祁无住抽起苦思剑,暴跳如雷:“亏你对着我这张脸说得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你哪一点像我?简直太欺负人。”
谢离绪从后面单臂拦住他腰,壮汉退回屋里,怯生生说:“爷,爹去河边了,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