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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搅和

15天前 作者: 青桦

向云松约摸自己也觉着过分了,于是他挑了一杆三尖枪,还脱了上衣,光膀子手持那杆枪顶着烈日在空地上开始他最后的表演。

卫宁儿的肚子越来越疼,还一阵阵发热,最后他难受得坐不住了,就捂着肚子缩在石墩上。

然后,忽然听到向云松一声大喝,卫宁儿吓了一跳,抬头就见那个一身肌肉油亮正双腿平分起在空中的人将整杆枪用力往下压。然后那杆枪在与地面相撞的时刻,那枪头就像活了一样,向着他的方向蹦过来。

但这并不是他站起来逃跑的直接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个瞬间,他感到下腹部猛地一阵饱胀地抽搐,然后下面突然就涌出一股热流,屁股立即就湿了。

不是尿了也不是拉了,而是肚子好像瞬间裂开个口子,有什么东西从口子里漏出去了。

卫宁儿吓得都没敢往石墩上看一眼,就向前猛跑。当时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自己是怎么了,于是看见后院通向后山林子的小门开着,他想也没想就跑了出去。身后向云松喊着他的名字追了过来,卫宁儿夺路而逃,在林子里乱窜。好在那片林子去的人极少,他钻进一丛灌木里,捂紧嘴屏住呼吸。向云松果然没发觉,在他前后左右一通乱找,之后喊着他的名字焦急地回后院去了。

卫宁儿蹲在灌木丛里歇了很久,让那种坠涨热痛的感觉过去,然后掀起裙子,脱下裤子看了看。裤子上全是血,甚至脱下的瞬间还流了许多出来在地上。

他大着胆子伸手向下摸了摸,发现原来他的相当于五六岁男孩子的大小的下-体下方,那个随着人的长大反而越长越小,到这一两年已经快长没了的囊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而在后面一点的地方果真裂开了个口子,此刻那口子里正在断续流出暗色的血来。

按照卫九霄从前的嘱咐来看,他从此刻起,真正成年了。

卫宁儿心跳得很厉害,又疼又累又吓。他穿上裤子又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天黑,才收拾心情回向家去。

后院那道小门不知被谁关上了,等他绕到前院进门,才发现府里乱糟糟的,向南山大发雷霆的声音不断传来。

他来到后院,大人们看到他一身披头散发的狼狈凄惶外加一屁股的血和草叶碎屑,人人都是气急攻心。向南山更是直接磨刀霍霍,准备剁了地上那个已然不省人事的小畜生。

后来的后来,还是向老夫人耐下性子来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还了他和向云松的清白。但是,这个清白来得太迟也太轰动,向云松固然是被狠狠教训了,他作为大人们误以为的受害者,明里被怜惜被帮扶,但暗里,他一样被狠狠教训了,只是不着痕迹。

先是泪眼朦胧哭喊着“我的松儿”的秦氏看着他欲言又止,然后拐着弯儿怪他来了月事怎么也不跟大人说还跟着傻小子疯玩,结果搞出这么多误会,害得向云松差点死在他爹手下。

向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他往后上下午都到她房里学习女子该学习的功课,她亲自教习。

年长的丫鬟们一边教他料理一边暗示要跟向云柳之外的男子都保持距离,这叫避嫌,是任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拼出性命去也要做到的事情。

而向云松作为与他年岁相当的男子,向云柳的弟弟,他未来的小叔子,更是这府里他最该避嫌榜上头一名。

大人们已经根据现状一锤定音,没人关心事情原委和他心里什么感受。卫宁儿百口莫辩,只能委屈无奈地不停抹眼泪。向云松还倒着没醒,他不光不能指望他能承担一些还只能祈祷他没事,否则他更难以承受。

而对向云柳,他都不敢看他,生怕从那双温润清雅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别的东西,那会让他无地自容懊悔至极,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但这就跟从小到大被向云松一直欺负但他从来不敢到大人面前说什么一样,不光是怕受罚的向云松变本加厉,也是怕自己一直受害,大人们对向云松罚着罚着就难免不耐烦,最后把两人一起责怪,向云松是皮糙肉厚转头就能跟没事人一样,可他要脸,更要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大人烦他。

除此以外,他更怕自己在受害的道路上跟向云松一直搅和在一起扯不清,这种时时被别人或惊讶或好笑的眼光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感觉太令人难受了,他宁可眼前吃亏,也不想冤冤相报从而没完没了。

他去床前看向云松,向云松皱着眉头双眼紧闭,身上还是光着,脖子上一个暗紫色的手印触目惊心。卫宁儿不怀疑当时暴怒的向南山是真想直接捏断向云松的脖子。向云松躺着也不安耽,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口气焦急揪心,听得周围人各个神色复杂。卫宁儿绞着自己的裙带窘得不行,好像他跟他真有什么被示众在众人面前。

向云松在人前从不肯喊他的“姐姐”在他昏睡中自然也是不肯喊,但向云松在人前从未喊他的“卫宁儿”他却一口一个喊得顺口极了。卫宁儿心里又慌又乱,一会儿庆幸他喊的不是嫂嫂,一会儿又觉得还不如喊嫂嫂呢。

好不容易,魔星终于醒了,卫宁儿跟在大家后面去看他。向云松良心发现一样居然开始认错,而后又咋咋呼呼地开始担心他左额头那个因为成年而自然呈现的痕迹。但卫宁儿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他只想他离他远一些,无论如何都不要扯上干系了。

可向云松仿佛中了邪,死活认定那个痕迹是因他而起。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陆续弄来各种药水药粉药膏,然后在府里随处截住他要给他医治。卫宁儿烦不胜烦,只能远远看见他就望风而逃。

后来的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时光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流逝,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不再针尖麦芒乱对一气,而是好不容易来到了礼貌客气有缓和余地的时候。

如同四年前与向云柳拜天地时蒙着盖头看到的全是自己和向云柳一样,卫宁儿觉得自己的人生重要时刻终于没有向云松的搅和了。当时想起来,觉得是好不容易扯清了,可以松口气了。

可是,命运也对他和向云松开了最大的玩笑,如今,轮到他去肆意涂抹向云松的人生了。

他们又搅和在一起了。

向云松太倒霉了,被逼着娶他这个嫂嫂已经够惨了,他都直接一头栽倒了。如果再让他看到这个嫂嫂的真身是个又男又女的怪物,他不得呕心死?那些小时候就不对付的针尖和麦芒,到那时不知会以怎样的力道扎回来。或许向云松会后悔,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用那杆红缨枪扎死这个来日拖累自己的怪物。

卫宁儿苦笑,这样一个小叔子,最多也就是看在卫九霄对向家有恩的份上如同向云柳一样给他一个名分,挑起肩头上向家子孙的责任,又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孩子?

当然,实际上这个想法哪怕只是一闪而逝都能给他带来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只要想到向云松这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起过往岁月中极力想要让他离自己远点的哪些时刻。那种想要缩起来和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感觉,如果跟让他给自己一个孩子这件事结合在一起,那结果就是此刻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卫宁儿烦躁地站起身来,才一动他整个人就僵住了,下面猛烈地涌出一股热流,随后钱江潮水一样又是几股。

卫宁儿心情差到极点,这都已经是第四天了,这次的月事又多又长,还一副来了就不想走的模样。

端着个小铜盆的淘春却是一看他起身就叫起来,“少夫人您别站起来呀,淘春刚拧了帕子,正准备给您好好敷敷脸呢。”不由分说把铜盆放在一边,“少夫人您可别小看这盆水,这盆水里啊,淘春搁了白芷、白芨、白附子,哦,还有红花,泡了整整三个时辰呢!”

卫宁儿没功夫理他,顾自急急奔向内室换裤子,“不许进来!”

淘春却倒腾着手上的物件嘀咕不停,“少夫人您听淘春的,早晚敷脸,每天饭后喝淘春泡的红花归参三姜茶,保准您啊,红光满面气色越来越好,跟二少爷琴瑟和谐,和和美美,早生多生小地基!”

卫宁儿抄上干净的骑马带子,没听得很仔细,“‘红花归参三姜茶’是什么?”

“就是红花、当归、丹参、三七、老姜泡的茶!”淘春沾沾自喜,“淘春跟日前来府里给夫人看诊的石郎中讨教了呢,他说这些个药材啊都是美容驻颜的,少夫人您最近喝的都是淘春按着石郎中说的泡的哦!”正在换裤子的卫宁儿险些一头栽倒,怪不得最近他身上来了之后就长长久久没走的意思,原来都是喝了这个半吊子淘郎中的耗子药了,当下再淡然的脾气都发了急,他急忙地系上裙子拉开房门,“淘春,再敢自作主张你就给我走!”

门外淘春立时愣住了,瞪大了两只眼睛朝着卫宁儿眨了两眨,“少夫人是说……”

“我不喝你这蒙古大夫泡的药!要泡我自己会泡!”卫宁儿说完这话就砰的一声关上门。

门外淘春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震惊之后居然有些陶醉,“果然是向家的真命少夫人,越来越有少夫人的气魄了!哦吼,淘春这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有劲了!”赶忙喜滋滋地对着那关上的房门“哎”了一声,“是,少夫人,淘春立刻就把这蒙古药倒喽!”

里间,卫宁儿烦躁地倒头将自己扔进床褥里,果然向云松这个人就是想到都能带来各种状况,这个烦人的月事就是很好的例子,来来回回都跟他有关。

而不靠谱的淘春不靠谱的做法也在提醒着他,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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