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松回到前院书房时,见到了穿着宽大无比的黄褐色圆寿纹长衫,带着顶同色帽子,一身不符合他身份年龄的富贵装的向云柏。
向云松吃惊地看了向云柏半天,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云柏,你这是从哪淘来的这身装扮?这是要上哪啊柏员外?”
向云柏一脸委屈,别扭地扯着头上的帽子,“二哥,不是你说要穿得像个做买卖的地主去看茶山嘛,我这身还是我娘从我老舅那好说歹说借来的行头,他还舍不得呢,说是他做五十大寿的时候才穿了一天的好衣裳。”
向云松想起来,向云柏的老舅是个卖猪肉的屠户,身高八尺,体重双百,怪不得向云柏穿在身上就像套了只麻袋一样不合身。
他笑了笑,“算了,把这一身脱了,穿我的吧。”不由分说扯着向云柏去了后院。
之前他差点忘了,前两天就跟向云柏约好了要出去看茶山。
商事结束得差不多之后,他就考虑着先寻访土质好茶苗优的茶山,伺机买下。不过这两天研究了一番向行福从市面上打听来的茶事消息之后,觉得众说纷纭,这种情况下贸然看茶山也无济于事,还是得先找个路子探探风声。
得益于先前了结商事时做了件不做中间商,仅为上下游客商牵线拉桥的好事,向云松与几名客商少了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之后,颇有了些交情。其中有一名叫周岩的客商,对向云松甚为欣赏,那日还留下来在向家庄吃了午饭。
席间周岩曾经透露自己有个表弟在黄州山场任职。黄州山场是朝廷设立的茶事司下属的六务十三场的其中一场,也是离建州最近的一个。当时向云松便心里一动,着意问了几句,得知那表弟今年回乡探亲。
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向周岩透了底,自己有意继承祖业从茶。周岩看他决心已定,便说帮忙约个日子,引荐他给表弟认识,向表弟探探消息取取经。
就在昨天,周岩派人送来消息,说他的表弟已于两天前回到建州南平县的家乡过年省亲。向云松赶紧让人回了消息,说他今日就去会面。
他本来想带着向行福去,但向行福一则一直在忙着过年采买和祭祀事宜,二则明天就是向云柳的三七,府里一群妇孺,他实在走不开身。向云松便想着还是带向云柏去,顺道看看附近郊县可有中意的茶山。
向云柏平时都是农人打扮,又没怎么见过世面,向云松便嘱咐他穿得富贵点像个地主就好,但真没想到他居然套了只瓢虫样的大布袋。
他把向云柏带到自己房里,在衣柜里一同翻找,最终把往年过年时秦氏叫成衣铺给做的两身正装拿了出来,里深衣外罩衫的款式。向云柏比他身形稍矮瘦一些,倒也还算合身。
两人一番打扮,做了个出门访客的样子,就往前院而去。
向云松在向云柳书房里专用来停货的小隔间里找了一通,在所剩不多的存货里找了件玉雕,看着成色还不错,当做礼物送给周岩的表弟应该差不多。他又给周岩带上一件稍小一些的,再将府里购置用于过年访亲的礼品带了一些,毕竟过年,应个景也是必须的。
估摸着这趟去可能要个两三天,本想到后院说一声再走,但天色不早,他又一向是个说走就走的人,这么婆婆妈妈到后院一通转下来估计就要吃午饭了。
想了想还是叫来向行福,让他去通传一声。向行福领命刚要转身,向云松又叫住他,而后在向云柳留下的书架上大致翻找了一番,将有关于茶的书籍都找出来,然后将向老夫人给的那盒小龙团茶放在书上,交给向行福,让他务必亲手交到卫宁儿手上。向行福看着手里的书本和木盒迟疑着,“少爷,这是让少夫人做什么?”
自几天前向老夫人亲口宣布了他跟卫宁儿的婚期之后,府里以管家为首的下人们就默契地把他“二少爷”前的“二”字去掉了,对接卫宁儿同样被去掉了“大”字的“少夫人”,听起来天衣无缝,自然极了。
向云松被那两个称呼叫得有些耳晕,一时失神,想了想,微微一笑,“不用说什么,交给她就是。”
向行福眼中闪过疑惑,但看到向云松面上的笑意时,还是心领神会,“是,少爷,行福现在就去交给少夫人。”
向行福走出书房了,向云松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还未收尽。向云柏在旁边看得眼疼,提醒道,“二哥,你这一句不说就让管家把东西送去,嫂嫂真能知道你让她做什么?”
向云松对他口中顽固的“二哥”有些不满,昂首道:“她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