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就是向云柳的院子,一墙之隔,卫宁儿瞬间就被向云松所说的结果狠狠震慑了,不敢动也不敢喊,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向云松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被子盖到他肩膀处。卫宁儿两手推着被头,后悔得无以复加,他是怎么会蠢到羊入虎口的?
向云松盯着他的眼睛逼近,“是你跟我爹告的密,让他抓的我?”
卫宁儿一愣,随后猛烈摇头,“不是!”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真的不是,”卫宁儿奋力辩解着,眼中急出一层气雾,“真的不是我!”他是昏了头,怎么会忘了这茬。早知道向云松会怀疑他,他就不该去跑那一趟,更不该来看这一趟。
不,就不该听向云松说他要去参军这件事。虽然明知道无论他怎么反抗,这个魔星还是会一头撞上来,把这事硬塞进他耳朵里。
向云松却仍是定定地看着他,眼中虽说不上不信,但也肯定不是信了的神色。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向云松根本不动,卫宁儿被压在火焰山下,五内俱焚。无论未来如何,此刻他的未婚夫就在隔壁,可他却莫名其妙进了小叔子的房被拉上小叔子的床,鬼使神差地躺在了他身下。这个样子如果让人看到了,那就根本不是说不说得清的问题,而是直接坐实的问题。他卫宁儿这辈子就毁了,碎了,没了。
他都来不及恨向云松的过分,而更恨自己的蠢笨无脑。
卫宁儿呆呆地望着向云松,否认般默默地摇头。近在咫尺,向云松的嘴唇紧抿着,像是要说什么又使劲压下去。一双眼睛黑得像两口井,床头的灯火从侧面照过来也只是照亮了这口井的井沿,井水和井底毫不受光,却像是有无数暗流在盘旋飞舞。
卫宁儿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危险。他小心吸了口气,勉力看着那两口黑井,哑声道:“你知道,我一直,巴不得你不在家,又怎会去告密?”
这话出口后,黑井里的暗流差点直接喷出来。卫宁儿紧张地看着,觉得自己随时会被里面喷出的岩浆活活烧死。漫长的时间里,他的紧张变成了恐惧,恐惧又在慢慢转成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向云松开口了,低哑的声音中透着丝嘲讽,“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这话触到卫宁儿的痛处。现在来做什么?卫宁儿也想问自己,他为什么要来,事情明明那天在假山后就已经说清楚了——不去,没有。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他要怎么解释?
画蛇添足自作自受莫过于此。卫宁儿勉强将悔恨自责的心思收起,看着上方那对黑井,艰难地出口,“我来……来看看你。听下人说,你受了罚,伤得不轻,我就……”他小心地挑拣着词汇,“我们,毕竟是……”
说到这里便见黑井中暗流滚烫,向云松的声音更哑,“是什么?”
卫宁儿的用词选择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是“叔嫂”,是“姐弟”,还是“一家人”?好像无论哪一种都不能解释他现在的处境,也无法给向云松交代。他再次后悔,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加上后面这句,是心虚还是什么,简直是在不遗余力坑害自己。
悔恨与委屈,还有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卫宁儿小小摇着头,眼泪从一层水汽开始慢慢集聚,变厚,最后漫上眼眶,滚珠般流连在发红的眼尾。
“你不该这样对我。”他哽着嗓音说道。心口的酸楚终于冲上鼻子直达眼睛,而后流进发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口黑井终于风平浪静。向云松裹着被子向外一翻,闷声道:“行了,你走吧。”
身上压力顿减,卫宁儿喘过一口气。侧头望去,向云松侧躺的背影像座山。他不敢停留,起身从床尾挪了出去。
向云松身高腿长,躺在那里床尾空隙不多,卫宁儿小心翼翼但难免碰到他。向云松往常恨不得分身无数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他,然而这一次却是特别配合,在他就要下床的时候将自己的腿缩了回去让开了道。
卫宁儿松了口气,脚踩上地面的时候感觉像劫后余生。屋内景物依旧,门也关得好好的,没什么人从天而降,也没有别的异样发生,好像刚才那些天旋地转的变化不曾发生过。
但他不能就这样贸然从这个屋子走出去。
卫宁儿在地上走了两步,低头开始整理自己。他拢好凌乱的鬓发,拔出歪斜的簪子,挽好发髻重新插好,整理好在挣扎中散开的衣襟,系紧腰封。
手触到胸前的东西时,忙乱狼狈的心居然在这个时候好像被一只手搡了一下,不轻不重,就像软了一下脚的感觉。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识别,只是匆忙将东西紧紧压在胸前,一点都看不出来到最好就像根本不存在过。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像清嗓子那种,随后是翻身的声音。卫宁儿这才意识到,刚才向云松是面朝床外躺的。也就是说,他这一番整理,可能尽收在向云松眼底。
这个后知后觉的认识让他再次窘迫,可这屋子就这一个通间,无遮无挡,他站在哪里都不可能躲过向云松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