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云见了他好像见到了靠山,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哥快救我!这厮要把我劫持到不知哪里去!”
向云松这会儿停下车子,冲着陆宝山一抱拳,“陆村正来得正好。我说等村正来了就能解决这事,陆宝云非说村正来了也一样,那我寻思这事就只能劳动几位到里正那解决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简单明了。众目睽睽,陆宝山又一次被陆宝云牵累,让向云松下了面子。他铁青着一张脸,一脚把陆宝云踹到一边,亲自动手给众人称量验收税谷。
卫宁儿之前去叫来的陆金生、林百祥和林百庆也都来了,趁此机会把自家田赋给交了。周边被陆宝云无故把税谷打回去的村民也交掉了税谷。
上一次在梯田边,陆宝山还教训了陆宝云一番,给了向云松相应的补偿。这一次,在大半个村人面前又出了这样的事,陆宝山却是一句多的话都不想说,面沉似水,做完事情就拖着陆宝云出了祠堂的大门回去了。
那几名老者看陆宝山面色不善,还想打个圆场,但陆宝山转身就走,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弄得他们面面相觑。一个老者还走到向云松面前,打算让他见好就收,给点面子安抚一下陆宝山,让他下得了台。
但向云松在他走过来前就借着去拉空板车避开了,横竖已经得罪陆宝山,再当着众人的面玩虚的,别说现在的陆宝山一看就不会吃这一套,就说他自己也觉得没必要。
周围被陆宝云刁难了几天的村民则一拥而上,猛夸不已,“云松兄弟,你可真是帮大伙儿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是啊,陆宝云狗仗人势横行乡里,大家敢怒不敢言。还得是你,上来连着村正一起刚!”
“不愧将门之后啊,刚正不阿就是干!”
“有你在,我们以后可不用怵陆宝云这个破脚骨了!”
金银铜木四人也跟着兴奋,与有荣焉。还是林百祥老练些,提醒他们要低调。
村民们借着恭维向云松继续出着没出尽的恶气。向云松随意打着哈哈,收拾好空板车和缴纳田赋的纸面凭据之后,就拉着卫宁儿回去了。他可不想无端替他们承担陆宝山的不满,虽说陆宝山必然会把帐算在他头上。晚间杨氏邱氏和罗芸花上门,大家都很高兴,杨氏说了很多好话,赞着卫宁儿有福气,向云松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人。邱氏虽做不出来像杨氏那样即刻变脸的事,但终归高兴这件事总算过去了。
罗芸花又带来了两条黄鱼干,让卫宁儿一定收下,“这儿事要不是你家云松兄弟出面,我家这税粮肯定是交不上了,不知道要被那个人欺负到什么时候。”
卫宁儿从前会觉得这样承担别人的期望和感谢,是件诚惶诚恐的事,总会婉言谢绝。但这回看过向月秋和杨氏她们的态度变化,听向云松讲过人心人性的皮毛边角之后,坦然了许多,也就爽快收下了。
隔天听林二银那个快嘴在送来伙计的粮草时说,这次陆宝山发了好大的火,把陆宝云狠狠打了一顿,饿了两天,连他女人求情都没理。
也听说了,陆宝山之所以放任纵容陆宝云,是因为他自小没了爹妈,是陆宝云的父母,也就是他的叔父婶母把他带大的。为了报恩,他在叔父婶母去世后把这个堂弟养大。陆宝云比他小十几岁,基本上被他当个儿子养。急于报恩的心加上年岁差太大,让陆宝山最终把陆宝云养成了这样恶劣不堪的性子。
晚间说起这事,卫宁儿心里多了两分同情,加上陆宝山也没什么迁怒与报复的表示,她内心里便多少有点不忍,不是对陆宝云,而是对陆宝山。
向云松对此却嗤笑连连,“卫宁儿你这就叫妇人之仁,知道吧?把陆宝云养成这样,陆宝山不是在报恩,是在报仇。再说这才过了几天,你怎么知道陆宝山后面没招儿?”说得卫宁儿赶紧收起怜悯别人的心思,转而关心自己的遭遇。
后面一段时间重归平静,陆宝云这次被撸掉了所有营生,躲在家里哭闹不休床都不起,路宝山媳妇把三餐送到他床头。陆宝山什么也没说,把这个宝贝堂弟好好养在了自家里。
村民们在围观了一阵子,见陆宝山没什么表示,向云松也没有别样的遭遇,自然而然开始站队。向云松被归入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之人的行列,隔三岔五就有人来请他去见证处理村人之间的纠纷,有一次居然还被邀请去处理兄弟分家事宜。
这些事向云松当然无一例外都拒绝了,他可不想让人以为他要跟陆宝山争抢什么,跟陆宝山本就没什么利害相关,也就是因为陆宝云而起的矛盾而已。
这样推了几回之后,来请的人终于少了下去,向云松乐得耳根清净,除开料理农事之外,空余时间用罗芸花前阵子送来的白蝶贝和夜光螺,琢磨着开始预先做扇柄。做着做着,又忽发奇想,他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木工和扇柄雕刻,手艺也在进步,为什么不试试做挂屏绣的框架和屏风绣的底座呢?
这当然并非易事,特别是屏风底座,红木和黄花梨木都不便宜,可没得好让他练习的。卫宁儿知道后,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做台屏吧,尺寸小,用料少,做得还快。”
向云松不知道台屏为何物。卫宁儿告诉他,台屏就是桌面上摆的屏风式小摆件,以单扇的座屏为主。
两人这就动手,卫宁儿寻找绣图,同时设计台屏底座样子,向云松上山入市寻找合适的木料。
两人一边务农刺绣,一边做着这样的设计和新创,日子过得很是不慢。但向云松第一个真正做出来的,却是一个半尺见圆,黑檀木的圆形木匣,表面雕花之外采用螺钿镶嵌了白蝶贝的兰草图案,看着古色古香又不失贵气。
卫宁儿见到之后奇怪不已,“这要怎么装绣品?”
向云松拿着匣子满意得不行,卖了个关子,“不装绣品,也可以用来装别的重要东西。”这个“别的重要东西”很快揭晓,是秋茶。闽越地区,秋茶的采摘时间在中秋节之后,而晚稻的收割时间在秋茶采摘以后,时间上基本没有冲突。
想到秋茶卫宁儿也兴奋不已,她沉迷刺绣这么久,“不务正业”到快把正事忘了。
秋茶品质虽不能跟春茶媲美,但对朝廷也好,茶农也罢,都是一笔进帐。对向卫二人来说,这茬秋茶的意义在学习之外,更在于试炼。试炼制茶手艺,以及培养茶工的机会。
后面一段时间两人继续忙碌。茶园和龙头山顶那两亩的茶苗地,地灵长得很好,土面已经转黑,秋茶茶芽正在孕育中。
茶园之外,田事基本上都交给了金木二人。也就是按日算些工钱,向云松早算过了,他的时间放在手工上,比放在田里地上划算得多得多。
卫宁儿的刺绣正式转到精品绣和指定成衣绣上,出货慢了,但挣得多了。日常开销,由绣庄其他绣娘们的货品撑着,也慢慢够了。向云松去县城交货的时间和次数不再是十天一次,而是由着交货时间来,有时候三五天去一趟,有时候半个月才去一趟。
中秋节前两天,向云松在家正用龙头山上找到的一个黄花梨木的树根做着台屏的底座,忽然银铜二人匆匆赶来了,还没进门就兴奋大喊,“二哥,今年中秋抢龙头,护龙手是你哎!”
向云松一愣,“谁说的?”
“陆村正说的,他已经把你写上名帖,递交到里正那,让你准备好中秋节,也就是山神生辰日当天当护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