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称呼,没叫声“姐姐”,更没有客气,直截了当一个“你”,让向云松竖起了耳朵。
还好过了许久没有应声,向云松舒了口气,是嘛,他妹妹怎么可能这么好哄?
但没等他把手上刻刀握起来,就听到向云荷九曲十八弯的回应,“嗯——”
她竟然答应了!
向云松耳朵重又竖起,就又听到先前那个小子的声音,“我帮你刻。”然后是另一个小子的声音,“想刻什么我来画图。”
之后向云荷回应得就很干脆了,“我没钱付你俩工钱。”
“不用钱!”
“免费!”
向云松心紧起来,世上没有白来的好事,这俩小子,憋着坏是肯定的。
“你俩——”向云荷把一句话拖得很长,“怎么这么好心?”
还算有点脑子,向云松又把刻刀握起来,还没碰到台屏就听到林一金说了句,“跟你商量个事,我跟有木帮你床刻花,你别成天追着我们叫你姐姐,行么?”
向云松的刻刀尖端停在空中。
似曾相识的说法,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不过没等他想明白,心里的恼火已经冲上来了,这俩臭小子,居然也敢不想叫姐姐,还敢拿这种蝇头小利换?
然后就听到向云荷的反问,“刻多少?什么花?”
“床头床尾。”林一金道。
“你喜欢的花。”林有木补充。
向云松的手重重抓紧,这叫什么?交换?引诱?拐骗?
“一声姐姐,能换这么多花啊?”向云荷考虑的声音,接着话锋一转,“话说,你俩为啥要拿这个跟我换来着?”“因为,我俩不想叫你姐姐。”林一金挺坦率。
“是,我俩从没叫过姐姐。”林有木也实话直说。
“从没叫过那正好叫一声,不想叫的说出原因来!”向云荷口气变得理所当然和不为所动,妥妥的姐姐风范。向云松再次松了口气,他妹妹好歹也嫁过人了,怎么会拿捏不住俩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但是好景不长,叫林一金的臭小子即刻拉回话题,“别扯这么多,你到底要不要免费刻花?”
向云荷一下子就被拿捏住了,忍耐着说句,“要。”
“那不就结了?”
向云松直叹气,这床上的刻花有什么用,没花的床就睡不了觉了么?他这边腹诽不已,那边林一金却又换了逗哄的语气,“要是你能答应一件事,我俩还能帮你把床栏上的花也给刻上。”
“什么事?”
向云松跟着心紧起来,臭小子这饵下得,一波又一波。
林一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叫你‘荷儿’。”
好家伙,从“姐姐”直接到“荷儿”,向云松着实忍不住了,蹬鼻子上脸啊,这是想干嘛?
一时间气冲上头,怒而起身正要从东厢房出去,卫宁儿正好端了杯茶进来,差点撞个满怀,“干啥去?”
“我得去教训教训那两个臭小子,太过分了!”
卫宁儿早先看到向云荷过去西院那边看自己房里的家具,此刻一听向云松说的话,自然猜得出来大略是什么事情。她把人拦住,“先喝口茶再想想用不用去。”说完就把茶递给他。
向云松被她这一说,自然又想起那日在桥洞下她的说法来,顿时有些气闷。而且过了这么一会儿,向云荷的回应也来了,“‘荷儿’?没大没小的,你俩凭什么叫我这个?我告诉你们,只有长辈和我哥嫂才能这样叫我!”
向云松心里一松,对着卫宁儿的茶也就顺手接下,一饮而尽。
卫宁儿一边看前阵子上漆快完工的三扇台屏,一边问什么事。向云松这会儿冷静了不少,也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只是话说得一个一个词往外蹦,兀自气不顺中。卫宁儿心里好笑,一边翻看台屏,用小剪刀剪掉绣布边缘戳出来的几根丝,一边瞅着他的脸色,“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当年可是也不拿东西来交换,就直接强迫我看你舞这舞那的,还说是便宜我了。”
正说着,向云松就听到林一金的继续回应,“那要是加上床顶围的花呢?”他顿时心里又来了气,“我能跟他们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向云松眼睛一瞪,“我那是真本事!”
“人一金和有木,会刻花会描画,怎么就不是真本事了?”卫宁儿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难道,就因为不是你教的?”
向云松火起,女人竟然敢跟他这样说话了,胳膊肘往外拐简直,“这俩没安好心!”
“你呢?”卫宁儿笑盈盈看他。
“我……”向云松看着她的笑容语塞,挣扎几息,才抹了把脸,“我不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嘛……”
“本事哪有强制别人看的?”卫宁儿心平气和顺口反驳。
向云松说不出什么,只能反攻,“你也没看啊,还拿不让我喊你‘嫂嫂’来交换。”
“你能容许我用不让你喊‘嫂嫂’来换,那一金有木拿不喊荷儿姐姐来换,不是一个道理吗?”
“这什么跟什么?”向云松让她绕得一头懵,一把拉过她的人,“直说吧,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不是说了吗,让荷儿自己做主。”
“可我就是听得难受,那俩小子太过分了。”
“荷儿又不是小孩子,过分她自己不会拒绝吗?”
“可是……”
“没那个可是,你要是横加干涉,反倒只是便宜了来启明。”
向云松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他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也就是看不惯毛头小子在他眼皮底下对他妹妹各种撩骚,出于一个哥哥天然的想要保护妹妹的心罢了。“行吧,大不了,我不听不看了,自塞双耳,自插双目!”向云松双手搂过她人来,看了那依旧清淡可人,但不知何时带上了一丝风情的眉眼,越看越心痒痒,也越好奇,“什么时候起,你想法不一样了?早前我说荷儿也可以和离改嫁,你还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有个我的。你现在怎么换了想法?”
被男人这样抱着,还问得这么直接,卫宁儿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说起来很羞耻,她是看到金木二人与向云荷少男少女之间那种自然萌发的相处,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向云荷已从最初的端着和浑身上下没一处不虚假的状态,经过各种家事的磋磨和锻炼,变成现在这样,虽然依然摆烂依然懒洋洋,但却真实并放下了太多太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