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薄纱笼罩着清晨的村庄,午时炎热,农户往往需要尽早起床劳作,以期在凉爽时多干些活,避免在烈日下暴晒。
山野间不知哪处传来几声蛙鸣,不待人听清便沉寂了下去,可另一处也接着响起,却依旧找不着方位。
闲散几只倒有几番趣味,若是热闹起来,此起彼伏,那才让人头疼。
夜色暂未完全散去,但在虫鸣、蛙鸣和鸟鸣的乐曲声中,村子渐渐苏醒。
同路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边走边聊田地里的庄稼和从外边听到的消息。
与扛着农具的人群不同,提前出门的柳岚只带了一把柴刀,并朝着村子的另一边而去。
草丛中的露水打湿了衣裳,柳岚丝毫不在意,只惦记着刚割断的花好不好看。
将一路收集的花捆扎在一起,又拿干净的大叶片垫在秦家门口的角落里,柳岚放好花束后满意离去。
明日高悬在湛蓝的天空,肩挑一担柴的汉子迈着稳健的步伐下山,柴禾扎实,是耐烧的实木,一担约有百斤,足够一人俭省着用上一个月。
不过按照往年的气候来看,过段时间多是连绵的雨天,还是多备些柴火为好。
柳岚擦去满头的热汗,看着一捆捆码好的柴火心下稍安。
他走到秦家门口,正好碰上准备出门的秦蓁。
“秦姑娘。”
秦蓁脚步一停,她笑道:“今日怎么晚了些?”
柳岚多在巳时末下山回家,现在已经午时过半了。
“多砍了两担柴,没注意时辰。”
柳岚望着秦蓁的目光里满是热忱,她不明所以,只觉着这天似乎更热了些。
秦蓁想起在井里镇好的绿豆汤,朝柳岚说道:“煮了绿豆汤,你喝一碗解解暑。”“不了,我先把柴挑进来,等会再歇。”说完,柳岚便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方便进来吗?”
秦蓁心中的酸涩顿时顺着经脉扩散开来,她圆润的指甲掐进掌心,对自己过于提防的行为感到惭愧,“当然方便,进来就是。”
柳岚放下心来,转身去外面挑柴。
柴房门敞开着,等待新一批的柴火填充。
想着应该能很快忙完,秦蓁便先把绿豆汤提出来,又拿了三个馒头准备给柳岚垫垫胃。
却见汉子搬完一趟后步伐不停,继续朝门口走去。
秦蓁疑惑,便跟着出去看了一眼。
只见东边的墙根脚下摆了上十捆柴。
她一时被惊住,除了爹爹,秦蓁从未见过其他人能打这么多柴,连周叔都没有,没想到柳岚不如她爹魁梧,气力和耐性倒是不输他人。
“怎么不把驴车牵来?搬这么些回家得费不少功夫。”
柳岚回头看她,“不用搬回家。”
秦蓁半晌才反应过来,柳岚家同样在村尾的山脚处,想要打柴根本不必来这边多此一举,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这不妥,你挑一担我已经很感谢了,再多的我受之有愧,你还是运回去吧……”
柳岚的劲头落了几分,不过他早已猜到秦蓁的态度,因此将准备好的话语缓慢说出:“我心悦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你不必心生愧疚,或者,”柳岚暗中定了定神,继续道:“或者你当做咱们提前相看,成吗?”
相看时男女双方都会有长辈在场,除了让对方满意,长辈的态度也至关重要,因此男方干再多的活计也不为过,只是相看大多为了走个场面,不会刻意刁难。
在秦蓁以往的生活里,人情往来是很平常的事,但她深知金钱易得,人情难还的道理,是以她与人交往时常会厘清每一次的利益得失,以期不亏欠任何人。
爹爹教她顺心而为,娘亲则教她绣法与处世之道,而在乡亲的帮助下她学会了劳作,通过书卷知晓夫妻间该相敬如宾,却唯独对情爱一知半解。是像爹娘那般?但这种事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应当是不同的,不能囫囵搬来照做。
就目前而言,柳岚是她最为满意的夫婿人选,若是两人之间终归会产生情感,和他培养倒也不难接受。
秦蓁思绪纷乱,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柳岚看出她的不自在,温声道:“秦姑娘,能帮忙倒杯水吗?出门忘带竹筒了。”
“……好。”秦蓁应声,连忙进屋去取。
男子敛下眼帘,继续将剩下的柴火搬完。
夏日的夜晚吞噬了暑热,明明是极好的入睡条件,秦蓁却翻来覆去并无睡意。
柳岚的话语时不时在她耳边响起,心悦一词让秦蓁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那群小姑娘来她这里做绣活时常会提及情感一事,按她们所说,当见到对方时若是心生喜悦,时时刻刻想着对方,那多半是钟意之情。
秦蓁默默回想着与柳岚相处的点滴,好似见到他时确实会欣喜,闲暇之余也不再琢磨该如何下针,又应用什么绣法,而是思索下次为他准备些什么……
这,算是心悦对方吗?
秦蓁想不清楚,最终决定顺其自然,按两人最舒适的方式接触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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