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贪心,不光想整治匪患,更想顺藤摸瓜挖出更多。
崇嫣明白了,霍凛的潜伏之举被她生生破坏了,她将沙匪尽数毒倒,霍家军又因此追赶上他们,这指向幕后之人的藤自然断了。
“可是这跟你被禁足有什么关系?是因为你此趟无所获吗?”“因为我中毒了。”
他觉察沙匪有异,擅自离府调查几月无音讯,府内人尤其母亲因他是幼子向来偏宠,且有阿兄失踪旧事在前,对他失踪更是夜不能寐,他又是那样中着毒被抬回来的。
他父侯见妻子憔悴恨不得锁他在府。
他再晚个几日出现,父侯就要写信召嫁去幽州的阿姊回来陪母亲。
“不过也不是完全无所获,亦是因为你。”霍凛轻笑:“你那商队朋友水儿侥幸逃脱后曾将遇劫之事报了官,我命人查过,林知府并未派人找过霍家军。”
但仅仅据此也说明不了什么,对方亦有理由搪塞过去。
只可惜,亦是因着中毒之事,父侯不欲他再管此事,令母生忧。
霍凛舒一口气:“待到找回我阿兄便好。”
他便能将世子之位还给阿兄,从此专心做霍凛,到那时,他亦可离开西北,去上京武隆镖局看看。
“霍凛……”崇嫣站起身,言语踟蹰,见霍凛大剌剌靠着椅背,一派放松模样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侯夫人从未放弃过找失踪的大儿子,霍凛被束在西北,未曾想过会继承侯府而行事无忌,他亦盼兄归。
可若崇舟就是霍弈,这兄永无归来之日。
她为寻自己家人之时,亦未放弃替崇舟追寻家人,可如今崇舟的家人可能近在咫尺,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久不言,霍凛皱起眉:“到底怎么?”
“我觉得你戴抹额好看。”崇嫣闭了闭眼,她在胡乱说什么啊!既已经起了头,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只要给她看那条抹额,她就能确定个七八分,崇舟是否为霍弈。
她不欲给霍家人希望又予之绝望,但她也想给长眠于地的崇舟一个交代。
到底是与不是,看了才知。“那条暗金隐现的抹额,在半月泉与你潜在水中时,我就注意到了,”崇嫣干巴巴道:“挺好看的。”
霍凛的神色古怪起来:“你平日里与其他男子也是如此说话吗?”
说他吃饭好看,戴抹额好看,不管有没有意,都是在招他。
“我……”崇嫣刚想说话,忽见牖窗罅隙里惊现一双瞪圆的凌厉虎目。
她吓到失语,一时腿软跌坐在霍凛怀中。
紧接着轩外传来一声震耳怒斥:“夜叉奴!”
此声中气十足,又是唤的霍凛夜叉奴,是霍侯无疑。
崇嫣心中一紧,如做了坏事怕被抓包一般,一挺身滑入桌下缩起来,霍凛只觉温香软玉只在怀中停留了一瞬,便丝滑地溜走了。
轻身功夫不错,隐隐有他三师父的步法。
只听桌下传来少女紧张的声音:“是你爹,你爹好像很生气,我先躲起来。”
“……为何?不用怕他。”霍凛伸手去拉她。
“你疯了!你家人如此疼宠你,若得知是我下的毒,我焉有命在!”
“他们不会知道。”霍凛还欲再言,顷刻,霍侯已经到了门边。
他在军营所穿的一身铠甲还未换下,周身萦绕着肃杀之气,高大之躯光是杵在那就让人胆寒,更别说他现在脸上隐隐有怒容。
霍凛怕崇嫣被吓到,暗暗捏了下她手安慰,起身唤:“父亲。”
霍侯一掌拍在桌上:“你干了什么好事,还有脸唤我父亲!”
桌下,崇嫣也跟着桌案抖了抖。
“老子叫你在家静心,你跑去寺里把你表兄打得哇哇叫,你表姑母来找你讨说法,你又做了何好事?”“父亲不是让儿子陪家中女眷吗?儿子谨遵父亲教诲,陪了表姑母一上午呢。”霍凛面露讽意。
“狗.屁!你那是陪吗?陪到你表姑母寻死觅活,陪到命人来军营通知本侯有事烧纸?”虽是表亲,霍侯一向颇疼自己那表妹,表妹之父为护他身死,他欠对方一命。
后大儿子霍弈出生后,他又做主给两家定了婚事,哪曾想去一次上京弄丢了霍弈,也生生把他表妹的女儿拖大了。
想到婚姻之事,霍侯就想起夫人与他说的,西厂欲谋霍凛婚事。
霍凛乖戾的性子,一般女子哪里受得了,若随意择一女子嫁予霍凛,那是害了对方。
可阉党野心勃勃,怕是等不及了。
思及此,霍侯摁了摁眉心:“姜少娴欲谋你婚事,你趁早娶妻,恰巧你林表姐还待字闺中,女大四,福寿至,你择日便将人娶进门罢。”
霍凛讽意更甚:“正好可以让父亲你白捡一孙。”
“嗯……嗯?”霍侯回过味来,声音猛地拔高。
霍凛脸不红心不跳,还理了理衣裳:“表姐与人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表姑母气个仰倒,儿子安慰了许久。”
是这样吗?霍侯神情狐疑,渐渐冷静下来,一冷静便注意到这小轩内的不同寻常,桌案上放着打开的食盒和空了的面碗。
他这儿子虽任性妄为,可亦极讲究,怎会平白无故轩内用饭,他不是向来讨厌这轩中有杂味吗?
霍侯对霍凛摆了摆手,锐利的眼一扫,须臾便发现了桌角露出一片颜色鲜亮的衣角,是女子裙裳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