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岸夷回答:“公子重耳仁孝,深得人心,国人都愿意拥戴他为君主。而秦人嫌恶夷吾背叛约定,也想要改立重耳,我愿意拿着您的亲笔信,星夜给重耳送去,让他联合秦国、翟国的力量,从外部进攻。您就联络故世子申生的同党,从内部发动攻势,先把吕、郤二人除掉,然后驱逐夷吾而迎接重耳,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丕郑父说:“你不会改变主意吧(子意得无变否?)?”
屠岸夷咬破一个手指,出血,发誓说:“我如果有二心,甘愿全家受死。”
丕郑父这才相信他。
约定明日三更,再开会确定。
次日三更,屠岸夷又来了。
前来集会的有:祁举、共华、贾华、骓遄,还有叔坚、累虎、特宫、山祈四人,这四人都是故世子申生门下,与丕郑父、屠岸夷共是十人,重新对天歃血,共扶公子重耳为君。
后人有诗云:
只疑屠岸来求救,谁料奸谋吕郤为?
强中更有强中手,一人行诈九人危。
丕郑父款待众人,尽醉而别。
屠岸夷私下里回报郤芮,郤芮说:“空口无凭,你必须拿到丕郑父的手书,才能定罪。”屠岸夷第二天再次来到丕郑父家里,索要手书,好去迎接重耳,丕郑父写好了,签名,共是十人,都签字画押了。
丕郑父把信封好,交给屠岸夷,嘱咐他:“小心在意,不可泄露。”
屠岸夷拿到书信,如获至宝,直接投奔郤芮家里,呈给郤芮。
郤芮就把屠岸夷藏在家中。
然后带着书信,同吕饴甥一起拜见国舅虢射,说:“及早除掉这些人,以防不测。”
注:【国舅虢射:小戎族,允姓,晋惠公夷吾的舅舅。《左传》中有:晋献公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狐姬为狄族狐突之女。所以狐突、虢射都被称为国舅】
虢射连夜拜见晋惠公,详细叙说了丕郑父的阴谋:“明日早朝,便可当面问罪正法,有手书为证。”
次日,晋惠公早朝,吕、郤等预先埋伏武士在宫殿两边壁衣(古代装饰墙壁的帷幕)内。百官行礼完毕,晋惠公召丕郑父问:“我知道你要驱逐我而迎请重耳为君,我想请教一下我的罪名是什么呢?”
丕郑父懵了,刚要辩解,郤芮拔出剑大喝:“你派屠岸夷带着手书迎接重耳,但是,托君主的洪福,屠岸夷已被我们在城外拿下,搜出书信。你们同伙共是十人,如今他已招供,你们也不必辩解了。”
晋惠公将书信掷在丕郑父面前,吕饴甥拾起,按名单点名,命令武士拿下。
只有共华请假没来,派人捉拿。
在场的八人,面面相觑,晋惠公命令“押出朝门斩首!”
八人束手受刑。
却说共华在家,听到丕郑父等人事情泄露被诛杀,急忙拜辞家庙,就要前往朝中领罪。
他的弟弟共赐对他说:“你去就是死,为啥不逃跑呢?”
共华说:“丕大夫出使回来,入城复命,就是我劝他的。陷害人家至死,而自己独自逃生,不是大丈夫的作为。我不是不贪生,不敢辜负丕大夫啊。”
于是还没有等抓捕的人到来,急忙跑去朝中请死。晋惠公把他也斩首了。
丕豹听到父亲被诛杀,立即逃亡秦国。
晋惠公要诛杀里克、丕郑父全族,郤芮说:“罪人不孥(nu),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把叛乱的人诛杀了,就足以儆众了。没有必要杀那么多人,给国人造成恐惧。”
注:【罪人不孥(nu):治罪止于本人,不累及妻和子女。出自《孟子.梁惠王》。孥,子女】
晋惠公于是赦免了各个被诛杀大臣的族人。
晋封屠岸夷为中大夫,赏赐负葵的土地三十万亩。
却说丕豹逃奔到秦国,见了秦穆公伏地大哭,向秦穆公叙说了事情的经过,并献上计策说;“晋侯背叛秦国的恩德,又积下国人的怨恨,百官悚惧,百姓不服,如果率领一支军队去讨伐,必定内部民心溃散,那么废掉现在的君主而扶立新的君主,都是您说的算了。”
秦穆公与群臣商议,蹇叔说:“用丕豹的主意讨伐晋国,是助臣伐君,这不符合道义啊。”
百里奚说:“如果百姓不服,必有内变,等待他们发生变故时再说吧。”
秦穆公说:“我也怀疑他的话,晋侯能在一次朝会上诛杀九个大夫,如果百姓不服,国内不稳,敢这么做吗?再说晋国内部没有内应,讨伐他也未必能成功啊?”
丕豹就留下了在秦国任职为大夫。
这是晋惠公二年,周襄王三年发生的事,即公元前64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