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公子?”
桃苏顺着罗夫人的话扭头去看上首的锦衣公子,几乎是立刻就得了那人一个礼貌带笑的颔首,举止文雅恍若真正的谦谦君子。
然而眸子里不加掩饰的浓烈侵占欲,却又将他周身故作的矜持撕了个粉碎。就像一匹快要咬住猎物脖子的狼,狂热又躁动。
这样的眼神落到桃苏身上,直烫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恰在这时,罗夫人喋喋不休的嗓音重又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略显怪异的对视。
“蔺公子出生相府,是真正的豪门勋贵,多少女子眼巴巴地盼着也沾不到他一片衣角。如今你得公子看中,真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就要一步登天了……”
心底盘桓的不安渐渐散去,罗夫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拿桃苏换来的大把好处,越说越顺当,越说越高兴。
“跟着蔺公子就算是做个贱妾,也好过在我们府上照顾身有残缺的大少爷。古人说得好,宁做贵门妾不做穷人妻。咱们家庙小,便不拦着你飞黄腾达了。
我与老爷也不求你回报什么,若有心,将来不忘照拂我们罗府一二就是了。”她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来,桃苏眼尖,立马就认出这是当初尹小莲按着她手签下的卖身契。
罗夫人拿着那张卖身契款款朝蔺公子走去,还未近身便被一旁的老仆伸手拦下,顺便将那张薄纸也接到了手中。
罗夫人自知失礼,站在原地干干笑了两声,才又趁着老仆将卖身契细细折起揣入怀中的功夫,冲那蔺公子念叨两句。
“这丫头虽说岁数够了,却到底养在乡间没见过什么世面,还青涩得紧。未免糟蹋了这样的好颜色,蔺公子不妨请人调教一二再收入房中,介时琴瑟调和岂不更加得趣!呵……呵呵……”
罗夫人兀自笑得一脸兴奋,上首那个蔺公子什么表情桃苏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女人话一出口,她的脸当即就黑了。
这几个人言谈之间不仅轻描淡写就决定好了她的去处,还将她当成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意儿,大庭广众之下便说起什么调教不调教,得趣不得趣的事来……
桃苏对“调理、调教”这样的词简直是生理性厌恶,胸中一把火“噌”地就烧了起来。待要发作,那蔺公子却忽然走到她身边,眼皮半垂居高临下。
“我名蔺珣,出自京都相国府,无恶习也无通房侍妾。”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声调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跟了我,你虽再无正室夫人的名分,可乡绅之户不比相府,差奴使婢锦衣玉食自不必说,若能讨得我几分喜欢,圆房后将你放良也未尝不可。”
顿了顿,他施舍一般的语气里忽然就带上了一丝调笑,“……你好好努力,脱贱籍做了良家妾,也免得将来正室进门后欺负你。”
说罢眼睛直勾勾盯着桃苏,一副等着她谢恩的模样。
狗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桃苏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不过经他一打岔,上头的情绪已然冷静了许多。
思量片刻她到底还是想再挣扎挣扎,毕竟罗家待着很舒服,她实在不愿去外头漂泊。又想着门阀大家出来的人最是要脸,相府公子也总不能强抢人妻不是。
于是强行压下心头那缕即将喷薄而出的火气,淡笑道:“能跟着公子自是我的福分,可是……”
她脖颈低垂,只微微偏头半抬起下颌做出一副可怜状,“我与大少爷朝夕相处同吃同睡,早就算不得清白了,这样的不洁之身恐会污了相府门楣。我真心敬重公子人品,还望公子三思。”
她长睫微颤,视线轻飘飘扫过蔺珣,只一眼就又垂了下去。楚楚之姿恭顺谦卑,与初见那日截然不同,另有一种可怜可爱的别样情态。
蔺珣喉头滚了滚,突然欠身以二指钳住面前女子精巧粉嫩的下巴轻轻一抬,“我想你大概是没弄清楚我的意思……”他紧紧盯着那双薄雾氤氲的眼眸缓缓道:“……这不过是通知而已。和善是我的教养,却并不代表你有拿乔的资格……”
他说话的语气堪称温柔,眸光虽锁在桃苏面上,可心神却在为指尖那抹滑腻温软的触感而喟叹。
忍不住来回滑动仔细品鉴的同时,轻轻吐出了最后几个字,“……与置喙我的权利。”
“啪!”
他话音将落,钳在女子下巴上的手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狠狠拍开。力道之大,震得他手骨发麻。
“嘶——”堂中众人勃然色变,抽气之声顿起。
“不装了?”男人握住自己发红的手腕直起身子低低笑了两声,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劝你乖些,最好别真惹我生气。”
“呵!”桃苏直接气笑了,这他喵的到底是什么古早的破烂霸总台词。
她原本以为这男人对她感兴趣,是因为这张脸与那日她避之不及的态度激起的征服欲。像他这样的世家子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多得是女子巴巴盼着他的垂青,是定不会无端端为了一张脸而沉迷的。所以她假装示弱以退为进,只希望他能对她失去兴趣。
却不想到底是看走了眼,这位不光起了兴,竟还伸了手。她处处退让,却拦不住他可着劲儿的作死……
“桃丫头!”罗夫人大惊失色,“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给蔺公子道歉。”
桃苏伸手狠狠擦了擦下巴,倏然起身时眸中薄雾已散开,一身纤弱之态尽褪,露出了一直以来深深藏起的凌冽锋芒。
“奶孩子本姑娘还算乐意,要我伺候男人……”她冷冷扫视了蔺珣一眼,“哼!凭你们也配!”
“大胆!”蔺珣还未出声,他身后的老仆就先跳了起来,指着桃苏的手不住颤抖。
“你怎么敢这么跟公子说话?我家公子天人之姿,难道还委屈你了?你真当自己是天仙不成?”
桃苏气定神闲,“天仙不至于,我虽才步入练气,可比起寿数不过百年的凡人,确实是委屈了。”
她扭头对上蔺珣幽深的眼,“贵为相府公子,你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