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桃苏睡得极不安稳,天快亮时才终于摆脱了梦魇。
但刚跌入黑甜,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她面色不善地爬起来,开门一看却是笑眯眯的杨妈妈。
杨妈妈前头其实已经有好些年不曾见到过桃苏了,在她映象里桃苏还是那个一身穷酸气的干巴丫头,也不知到底是哪点吸引了贵人。
她敲门敲得不以为意,然而院门一开,她立时就知道桃苏是哪一点吸引贵人了。
原因无他,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好了!
她自认识人无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尤物。
身姿婀娜容貌极盛,一双茶色的杏眼水雾淋漓,长睫微扇间眼波流转,尽是道不清的风情。往那门口一站,俏生生清凌凌的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如烟似幻般简直美得不像真人。
要不是那张小脸还带了几分幼时的影子,她都要以为是园子里哪株名品成了精。
啧啧,这样的人物,配给个傻子实在可惜了,难怪京里来的贵人只见了她一面便心心念念。
眼瞅着人就要攀上高枝,杨妈妈一改往日凶横的模样满脸堆笑,“哎呀,桃姑娘大喜啊。”
“喜从何来?”桃苏此时精神不济,面色实在称不上好看,神情淡淡,“杨妈妈一向贵人事忙,何苦来消遣我?”
“奴婢哪敢消遣姑娘,”杨妈妈笑得老脸皱成了一朵花,“是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娘找我?”她眉头微蹙,“何事?”
许是嫌弃小傻子丢人,罗夫人从不搭理她,便是偶尔远远遇上了也只当没看见,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怎么会突然来寻?
想起昨日在花园里遇到的男人,桃苏心中顿生不妙。
她虽问得直接,可杨妈妈却不愿多说,只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是大好事。”
见她嘴紧得跟蚌壳似的撬也撬不开,桃苏只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跟着杨妈妈一道去了和慧堂。……
过了这好些年,和慧堂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依然是精致富贵的模样。
桃苏刚随杨妈妈跨进正堂,迎面便撞上了几束打量的目光,其中又以来自上首的目光最为肆意热烈,她只稍稍一抬眸便与那束目光的主人对上。
呵!
她猜得没错,果然是花园里遇上的那个大麻烦。
锦衣公子今日并未戴冠,仅以一根玉簪束发,脑后乌黑的长发懒散地垂在腰间,似笑非笑斜倚而坐的样子端得是随性风流一派贵气。
对上桃苏的目光,男人轻轻勾起唇角,吩咐身边人,“看座。”
话音方落就有伶俐的小丫头去搬了只绣墩过来,桃苏趁此机会飞快地扫视了周围一眼才大大方方坐下。
此时,堂上如同会审,几双眼睛齐刷刷望来,却好半晌无人说话。桃苏眼帘半垂也不开口,准备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样,最后还是锦衣公子身边的老仆打破了一室沉寂。
“罗家夫人不是有话要与桃姑娘说吗?”
被点了名的罗夫人这才似突然回神,略显结巴地开口,“是,是啊。桃……桃丫头,我有话要对你说。”
罗夫人此刻心中七上八下,全不知为何今日一见桃苏就觉得心惊肉跳。
明明那只是个生得好看些,又低眉顺眼的普通丫头而已,却不知怎的总莫名地给她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其实自她被泼天的富贵迷花了眼,答应将这丫头送给丞相府的公子起一对儿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
原先还以为是讨得了贵人欢心要有好事降临,直到此时才隐隐不安觉出些不对来。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对。
如今那蔺公子就高坐于上首,看似慢条斯理刮着茶碗盖子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其实她心里清楚那人分明就是在意得很,否则也不会许了天价来换人。
如今箭在弦上,早就由不得她不发了。罗夫人强自镇定,笑望桃苏,“桃丫头,你来我们家已经有好些年了吧?”
“是,已经七载有余了。”
绣墩上的女子垂眸颔首,看起来柔弱乖顺,令罗夫人心中的不安稍缓。
“虽说你只是买来的童养媳,可我罗家良善,这些年也从未亏待过你。”
桃苏站起身一揖,“承蒙爹娘照拂了。”
罗夫人心中满意,肚子里的话便也没那么难出口了。
“如今你早已及笄,模样又长得这样好,配给我那傻儿子实在是作贱。我们母女一场,我到底也不忍心耽搁了你……”
她说着作势用帕子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瞥见桃苏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呼吸微微一滞硬着头皮继续道:“反正你与大少爷也并未圆房,不如……不如就跟了蔺公子去吧。”
话一出口,心中的大石头忽然就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