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休沐,崔珠一早上兴高采烈去明湖上采了荷花和莲蓬。
她抱着所得进来,往萧明希桌角白瓷小花瓶上插了一朵刚摘的粉红,又捡了几只形状好看的莲蓬往瓷瓶里塞,剩下的好大一把就自己拿在手剥。
一个绿油油的莲蓬掰两半,莲子一颗颗取出来,剥皮去芯,三下五除二剥了一小盘。
熟练得很。
萧明希被她手上过于熟练的动作吸引,压下手中的山川志,抬眼看她。
崔珠将装满莲子的小盘往前推了推,问:“殿下不吃?”
这日子过得,崔珠比她还无忧无虑。
她伸手拿了一颗,白胖的莲子吃着清甜,萧明希半托着下巴,状似无意道:“你觉得崇文馆伴读中哪些人还算不错?”
“殿下竟然问我”,她剥莲子的手都没停,哈哈一笑,“你还不知道我,我在崇文馆从上课睡到下学,哪儿和她们打过交道。”
说的也是,萧明希揉揉眉心,她这是思虑昏头了,竟来问崔珠来了。
她半好笑半疑惑:“你不上课都是卯时起,怎么一上课反而起不来了,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怀锦端着一盘冰镇葡萄走进来放下,正好听到萧明希的问话,抢先一步道:“这还得从出宫那天说起呢。”
“殿下有所不知,崔姑娘近日迷上了新鲜东西”,她比划道,“有这么厚一叠呢。”
“这么厚叠什么?”萧明希不解地追问。
崔珠这下抢在怀锦前答道:“话本子!我最近看话本子呢。”
“放在枕头下面,崔姑娘晚上熬着夜看,早上睁眼也看,哪里还能卯时起。”怀锦打趣道,“日日枕在头下睡觉,我看连枕头也用不着了,直接用它当枕头算了。”
崔珠嗔她一眼,同萧明希道:“京城中果然什么都好,连话本子都写得比并州那边卖的好看多了。”
“我虽然肚里没墨,但现在也算个好书之人了。”她面上颇有些自得。萧明希忍不住笑起来,也学她混说一通:“是呀,像崔姑娘这般昼夜不休地用功,假以时日,不,我看不需多少时日,崔姑娘便能博览群书,成个饱学之士了,我也要甘拜下风。”
崔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红,连忙叫停:“别别别,当不起,殿下快别说了。”
她忽然瞧起来怪怪的,萧明希有所察觉,但没想到为什么,只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自然也就停了话头,本来也不是想同崔珠说这个,只是被她一打岔,险些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她正要继续自己的话题,崔珠眼一转,清脆道:“殿下同我是好哥们——呸,好姐妹么?”
萧明希微微一怔,被崔珠亲昵自然的语气触到,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望着面前热烈的姑娘道:“自然?”
崔珠盘坐的腿蹭一下伸直站起来:“殿下等着。”她话音尚落在后头,人已经出了凌波殿,不消片刻,她便又回来了,手上厚厚抱着一摞书。
“咚”一声书落在萧明希眼前。
“好姐妹有福同享。”
萧明希看着眼前快要高过她眉毛的话本子,扯了下唇角,好一个“有福同享”。
崔珠开始滔滔不绝地为她推荐起来,且是一本本地点评。
她几乎插不进,只:“嗯嗯。”
“哦?”
“不错。”
……
崔珠讲得眉飞色舞,萧明希替她口干,抿了一口清茶,好在她专心致志,好在没发觉她敷衍。
“殿下?”
她回过神,看见崔珠举在她眼前的两本话本。“综上所述”,崔珠郑重道,“我宣布,这两本就是我的心头肉,你要哪一块?我‘割’给你。”
真是不一样的义气。
“咳。”萧明希呛了声,犹豫地选了左边的。
还是《狐生志》吧,看起像是志怪类,还有个“志”,跟她手上的山川志很牵强地有些像,总之比右边的什么《官人等等奴》正经一些。
谁知崔珠眼前一亮,萧明希心中一沉。
“殿下也更喜欢这个?殿下真是慧眼识珠!这话本名我一开始就不大喜欢,起得如此普通,谁知道写得竟如此妙不可言。”
萧明希翻开几页,瞄了两眼,瞧着崔珠的神色也微妙起来。
殿中东侧一排窗大开着,往外能瞧见庭中巡逻的士兵身影来回,曹然自那夜来迟后,时不时会来碧华宫察看值守的侍卫是否偷懒懈怠,他现在正在外头监督。
萧明希手指从上滑下,看了这么一摞,崔珠竟也没开窍。
想到曹然有时巴巴看着崔珠的眼神,她嘴角微微上扬,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
曹然在外巡视,他今年二十,正是男儿当立的年纪,披轻甲的背影挺得笔直。
经过上次的教训,碧华宫增了人手,由原来的两队改为三队宫卫轮流护卫。
曹然检查无异样,入殿向萧明希汇报。
崔珠捧着一卷话本看得正入神,耳边的传来沉着男声破坏了她的心情,便将原本侧坐得身子直接背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