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楼听完也道:“那我也不去。”
“诶,”徐仲明眉毛一拉:“别呀。”
他把手上毛笔一搁,朝屏风后道:“嘉禾殿下,二殿下,你们一个都不去,那我这做东的办什么都没意思了呀。”说完又朝萧重楼推了一下。
周慧不满地撅起粉唇,眼巴巴盯着执书默读的萧重楼:“她不去就不去,二殿下怎么也不去?”
堂堂一个公主,寡言少语,身上连丝该有的少女活气都没有就算了,凭什么她不去二殿下也不去。
“嘉禾殿下日日浸在碧华宫内,性子都养闷了,所以才不想去,二殿下英姿飒爽要在马背上才尽显气概呢。”
齐衡听完声线微凝:“周姑娘。”
屏风上的侧影静止一般,不过她向来性情淡,也不知她是何反应。
萧重楼也淡睨周慧一眼:“周姑娘慎言。”
周慧听出来这二人话中未尽之意,慢慢涨红了脸,一摔手上绣帕,使气起来:“我又没说错。”
不过她还是有些怂了,声量比刚才说萧明希性子闷时小了不少。
萧重楼维护自己皇姊,周慧偏要和他对着干,他们一群与萧重楼玩得好的世家公子自然不会帮周慧说话,这边坐着的女子也就只有周慧和被周慧硬拉过来范云。
范云那嗫喏的嘴里吐不出什么。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场面一时有些僵。
萧明希隔了好一阵,才慢声道:“我来崇文馆上课没两天就告了假,今日才再来上课,故而周姑娘不了解我,我性喜静,所以不爱打马球、狩猎这一类热闹。”
“何况下月中旬便有中秋宴会,到时候也能够极尽热闹一回的。”
她声音平且稳,叫人难以捕捉到其中的任何情绪波动。
话是为周慧解了围,可周慧的俏脸早在众人的沉默中红了白,白了红,这会儿已经彻底白了,哪里还救得了她方才的不敬之语。范云坐在一角垂下眼眸,这周慧出身荣国公府,在京中贵女中乃是头号人物,生得也算娇憨,虽然叫个慧字,奈何实在愚蠢。
萧明希再平庸无奇,那也是天子唯一的女儿,当朝的公主,萧重楼作为皇子,自然要顾着皇家的颜面。
方才周慧话中拉踩她,这下被人下了面子也是报应,不过她也没多乐于见这场面,她悄眼移向湖蓝圆领袍,腰间佩玉的齐衡。
齐尚书家的公子齐衡生得容貌过人,谈吐有礼,是名副其实的温润公子。
虽然他应是出于礼节制止周慧让她不得随意出言贬损他人,可维护的毕竟是旁的女子。
齐衡正企图拦住有些情绪失态的杜之涣。
杜之涣拂开齐衡,满脑子都是周慧凑上前去迎合萧重楼,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心中酸涩极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一场,才跨出船厅的门就迎面撞上夹着书本走来的翰林院学士,崇文馆的授课夫子陈顾全。
来人沙哑不耐的声音道:“杜公子这是要逃课不成?”
“不,不是。”杜之涣结巴了,那点儿气劲顿时萎靡,乖乖回位置坐好。
厅中闲聊的几个早在看见陈顾全刚穿过圆门时便飞快散了。
陈顾全一身灰袍,身材瘦高,走路时尚有股学士的清癯之气,只眼皮下垂,看人时总给人刻薄之感。
他穿过长厅中的过道走到最前面的讲案:“徐公子的罚抄抄完了吗?”
徐仲明抓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后站起身,恭敬道:“回夫子,抄完了。”
陈顾全接过他送上前来的一叠纸,翻了翻随手放到了一旁。徐仲明垂着头松了口气,怎么可能是自己写的,他就趁刚刚抄了几张做样子放在上面,剩下的都是家中书童替他抄的。
他暗自欣喜蒙混过关成功。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坐下吧。”“是。”徐仲明飞快走回座位,朝齐衡挤眼,突然背后一凉。
只听陈顾全道:“诸位学子近日状态不佳,心思不在书上。”他拿起方才徐仲明交上来的那一叠罚抄:“都拿这个来糊弄夫子我老眼昏花了。”
徐仲明心中咯噔一下。
“谅在是第一次,”陈顾全竟道,“暂不追究。”
徐仲明猛放下心,齐衡回过头见他如临大敌又如释重负的样子,抿唇笑他。
上方继续道:“但鉴于诸位的表现,今日不讲论语,更宜匡正这股不良之风。”
陈顾全捋着胡子从男席这边环扫到屏风另一侧,看见萧明希坐在位置上:“且,嘉禾殿下落下了一段时间的课,若仍讲《论语》恐怕会有些听不懂。”
萧明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顾全,听他提到自己时微微动了下眉梢。
“今日便讲前朝许学士的《送南阳陈生序》,好让你们看看别人是怎么读书的。”
她听完这句便拿笔蘸墨,不再理会陈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