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希连带着心也漏跳一拍,以为自己要惨痛地以面击地。
一失足成千古恨。
有她这么蠢的么,饶是懊悔不已,这下却没什么补救之法,只能硬挨这一摔。
何况眨眼之间的事,她能怎么补救?
视线随着身体陡转向地面。
她下意识闭上眼。
萧明希撞上一片紧实坚硬,不像地面,也没觉得痛,耳边是钗环碰撞的声音。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腰背间禁锢结实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她,萧明希睁眼对上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
那因她突然摔落而皱眉抿唇的神情令萧明希目眩一瞬。与此同时,萧明希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身子在这个不算怀抱的怀抱中当即僵了半边。
她向来对气息敏感,自己也不常用香,顺祥堂内那香炉中的燃香她就不太喜欢。
并且萧明希才注意到,荀启只换了外衣,内里还穿着上午那件竹纹袍,上头还残余着丁点儿溅上的茶渍。
这人不会听完怀锦的转述,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了吧。
他松开手放她落地。
她能听见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殿下还是小心些。”
但这距离实在太近,萧明希站定立马后退一步,动作有些突兀。
荀启并不在意,只深深看她一眼:“殿下还是不要看得太过投入。”
“有空忧人之事,不如多思虑思虑自身。”
萧明希因为刚才过近的姿势失措一瞬,听见他这话便心结一瞬,醒过神来,本想道谢的唇角就忍不住往后扯一边。她克制克制后,冷淡道:“荀大人说得是,刚才多谢大人。”
若说刚刚的荀启令萧明希又生出了些许好感,那么他的话便如一瓢冷水浇下来。
不能气,更不能交恶,否则她顺便荀启借朝燕这一示软举动岂不白费。郑永隽已经生了别的心思,她无人可用,总要找个替的。
起码她仍在京城的这一段时间,能有人同她内外照应,朝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才能得知消息好做应对。
她望着天边飞过的鸟雀,平心静气扭头对身旁出言便坏人心情的人道:“眼下已近卯时,我若再不回宫便迟了,不知可否再麻烦荀大人一会儿将那些恶徒送到官府?”
荀启见她神色未变,但浑身上下忽然间透出来的股疏离感让人难以忽视,心知是才出口的话又不称她心意。
罢了,也算快要长她一辈,她年纪小不清楚朝堂利害,还同她计较不成。
于是他应了一声:“可。”
崔珠从怀锦手中接过手巾,仔细擦拭她短刀上的血渍。她眉目舒展,对着撑头斜倚,面上盖了块丝绢闭眼假寐的人道:“我忘了说,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将李兰安置到绣坊中。”
“嗯。”萧明希懒散倚着,中午未得小睡,坐在这晃动的马车内就犯困。
怀锦规矩坐在一侧,忽然出声问:“殿下为何改变主意,要冒险帮那李兰?”
崔珠看了眼怀锦,低头继续擦刀。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还要什么理由。
而萧明希半晌未应,怀锦仔细瞧去,见她呼吸缓长均匀,似是睡着了,便也噤声了。
街上人声渐远,只余马蹄哒哒,红鬃马拉着车驾匀速行驶过朱雀大街,缓缓朝朱红肃穆的西华门靠近。
“公主殿下的车驾还没回来?”士兵瞄他一眼,诚实地再次答道:“没有。”
御书房那边的汪公公已经派人来问过三遍了。
陛下对公主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曹然不禁揣测起来,平时没见他对这个女儿多亲近,宫廷宴会父女俩相处也是淡淡的。
怎么今日殿下出宫一趟,倒问起来了。
来的小黄门面色平静,不像陛下找萧明希有急事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单纯问问,可是偏偏来的第三遭与上一趟隔了还没半个时辰。
曹然在西华门来回踱步,他年初才从边关历练回来,被庆元帝擢为禁军统领,在揣度上意方面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眼尖地瞧见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驶近至最终停下。
怀锦打起车帘叫守卫开门,见外头人是曹然,朝他微微一笑。
曹然问:“殿下和崔姑娘回来了吗?”
她将车帘又掀起来些,露出一双云履和垂在边上的红裙,曹然一拱手:“开门。”
朱门开合的曳响后,马车没入红墙尽头。
一阵热风缓缓灌入。
殿中央冰鉴中冰块迅速融化,萧明希起身关窗。
外头一片漆黑,她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遇刺那夜,下意识看向窗沿下,却什么也没有。
“咻”一声长矢破空而来,从萧明希脸边擦过,钉入木窗上。
她心头一骇,退后两步,周遭景象迅速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