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被荀启坑了一把,楚渭等着看好戏。
小厮将人领进来,楚渭大失所望,原来不是那位说话声音如流水缓过的姑娘,而是她身边的婢女。
荀启见到怀锦却没有意外之色。
他抚平袖子回身坐下。
怀锦进来后一眼便瞧见人身前的湿痕,她回想着萧明希对她的叮嘱,先小心赔了个礼:“姑娘让奴婢来向大人道个不是,说方才思及自己处境,未能妥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失手累及好意相劝的大人,实在是她不对。”
“倘若有空,她必亲自前来向大人致歉,恳请大人能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这番道歉的话本不必派宫女来说,留到下次见到他亲自说倒省事又有诚意些。可她却派了陪同的婢女来他这儿道歉,现下应当还没回宫。
荀启微微皱眉,萧明希说倘若有空,那便是现在有事。
所以要么是她心中介怀,不肯回来当面同他说,要么是她现在有事,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怀锦见他神色平平,心中惴惴。
殿下真是,才泼了人家的茶,又让她来找人家借人,这位大人能答应嘛……
楚渭见不了姑娘被为难,更受不了这么冷的气氛,摇开折扇道:“这人一贯面冷心善,请你家姑娘不必担心。”
怀锦朝替她说话打圆场的楚渭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荀启心中已有思量,他淡淡看了眼抢在他前头代他说话的楚渭,向怀锦问:“你家姑娘可还有说什么?”
低着头的怀锦正愁如何开口:“姑娘想找大人借个人。”
他所想不错,几乎没有迟疑,荀启问:“朝燕?”
怀锦瞪大眼点头。
也不难猜,毕竟萧明希也就只见过他身边的朝燕,总不可能是来借他。什么事用得上朝燕?
刺杀的她人一次不成定有二次,但也不会这么急着赶趟似的。一国公主接连遇刺,若是事败闹大,于他们行事更加不利,怎么说也会隔一段时间。
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那便叫朝燕去一趟。”荀启道。
怀锦悄悄抬眼,这位大人说话十分简洁,不说话时一副让人敬而远之的样子,还以为他不会答应呢。
总算将殿下交代的两件事办完了。
“我也去一趟。”
不怎么说话的荀大人又补了一句。
正暗自高兴的怀锦突然屏气,殿下说请朝燕公子,可没有说要请这位荀大人呀。
马车在林边一道茂密的灌丛内停下,借着灌丛掩蔽,远远看不出异样,只有走近时才能隐隐瞧出马车的轮廓。
几十丈外的一块荒地上,几个抬棺的男人正忙活着挖坑,李兰站在装着她爹的木棺前一动不动,因背对着她们,看不清神色。
更远处地面与天际相接,日渐往西。
崔珠大致扫了那边一眼后从马车上轻跃而下。
萧明希跟在她身后掀帘出来,崔珠回头按住她的手道:“殿下先在马车上等等我。”
说罢抽了腰间短刀往林内去了。
没过多久,崔珠拖着根半人高棍子回来,有手掌粗,递给萧明希时,萧明希用两只手接住。
她站在车上,戴着幕篱不便行动,她早取了,没有围纱的遮挡后一双远山眉和明净清澈的眼便彻底显露出来。藕色长裙未将她显得娇弱,而是婉约雅致。
也不管木棍上有没有碎屑和泥土,萧明希将它抱在怀里,问:“这又是干什么?”
崔珠鼻梁秀挺,说话时未经修饰过的眉毛自信一扬:“万一一会儿打起来我顾不上殿下,殿下这边又情况紧急,就用这个!”
她用短刀示意:“这样,朝人耳上的位置用力一挥。”
刀鞘在空中划出风声。
萧明希学着崔珠的动作,一挥木棍,她很是用了些力气,没让木棍中途沉坠下去,最后险险停下,差点儿砸到前面坐着的宫卫。
“对,就是这个动作。”
崔珠带着她练了一会儿,再朝李兰那边望去时,发现他们已经在埋土立碑了。
萧明希见状道:“钱鸣若是要来,也差不多该来了,你们先过去等等看。”
“殿下若遇危险,千万叫我。”崔珠最后嘱咐了句。
萧明希颔首叫她放心,心知只要怀锦见到了那位荀大人,应当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管荀启现在对她是何种情绪,但他既然愿意在那夜伸手相救,想来是会让朝燕来帮忙的。
崔珠带着宫卫从林子中绕过去,萧明希站上车板观望。
“钱兄,对付个小娘子叫我们带刀干什么?”满面胡茬,一口黄牙的小混混凑上来撞了下钱鸣的肩膀,一脸荤笑,“你不怕把人家吓跑了,人家抵死不从?”
钱鸣走在前面,心中因为上午那一出十分躁郁,偏这小混混是个没眼色的,硬往他跟前凑。
小混混犹自言语中:“钱兄,你看咱兄弟几个都是出力的,一会儿成了事,让哥儿几个也爽上一爽呗?”
钱鸣冷笑,就这东西还想染指他看上的人,他回头蹬了小混混一脚。
小混混一个不稳歪栽倒在地,抱着小腿“哎呦”痛叫两声。后头跟着的一众人一阵哄笑,老大当的没吃着,小的就开始想了,活该。
李兰伏在刚立好的木牌前啜泣了许久。
旁边一杠夫看不过去,杵这铁锹劝道:“姑娘,戏社里唱哀莫大于心死。”
“伤心也有度,不如去城外白马寺上柱香,设个灵位,让你老爹在阴曹地府的路上好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