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搭理姜斯,被他的话震撼到后的人纷纷拿着工具帮赵磊继续挖起了坟。
只剩姜斯站在原地,有些可惜地耸了耸肩膀,“真是没眼光。”
凭他三代传人的纸扎技艺,谁用了不说一声好?
赵磊哭了半天,嗓子都嚎哑了,才被姜斯叫起来。手里也被塞上一根哭丧棒。
姜斯好歹是搞艺术出身,审美在线。早就看不过市面上那些敷衍地只有白纸条缠绕几圈树枝就做成的哭丧棒,自己动手给它改良了一下。
《礼记.问丧》中有记载,“问曰:‘仗者何也?’曰:‘竹、桐一也。故为父苴仗、苴仗,竹也;为母削仗,削仗,桐也。’”
姜斯拿桐木枝外面缠了一圈紧实的白布,又认认真真地做了白条一层层地覆在最外面。手拿哭丧棒摆动,上门的层层白条会跟着纷纷扬扬地摇摆。
赵磊眼眶都哭红了,乍一看这根格外与众不同的棍,收住哽咽,“姜老板,你这哭丧棒做的......还怪好看的。”
不像是给丧事用的,倒像是那些游戏动画里面的道具。
“都说了我是专业的。”姜斯毫不谦虚,看着棺材被抬上了灵车,忍不住皱眉,再次嘱咐道:“记住了,一会一走你就开始喊,声音大小无所谓,一定要吐字清晰。记得带上你妈的名字。”
“一会路上遇上什么不要调头,千万不能调头,只能往前走。”
赵磊点头应下,又问道,“那您呢?”
姜斯道:“我跟在后面,等到了那边还要烧一次纸才行。”
赵磊这才有些安心,去招呼其他人上车打头阵率先离开。
姜斯刚回车上,就看见棕色小熊趴在车窗边直勾勾看着他,即便它那脸上看不出人的表情,姜斯还是能想象道到海棣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控诉的样子。
“啧。”姜斯点了点它的头,“回去就给你换个身体,一直不能说话也怪麻烦的。”
海棣是不能说话,但是能感觉到姜斯温凉的手指点在自己额前的触感,看着很强势的动作力度却很轻,仿佛蜻蜓点水,顷刻消失。原本被单独留在车内的闷气也莫名就随着窗外透进来的风一起散了。
这人,好像还行。
海棣想着。
姜斯一路跟在灵车身后,中间保持了点距离,让前面的车洒下的纸钱不至于飘到自己车上。
原本一路无事的灵车在穿过一片林子的公路时忽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拿起手机,姜斯就想去问赵磊发生了什么,耳朵一动,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唢呐声音。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姜斯扭头去看海棣。
小熊的头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
姜斯便更加笃定自己没听错,绝对是有唢呐声,而且听着像是有人结婚吹的曲子。
这条公路不宽敞,勉强只能让左右两侧的车同时通过,但是灵车的宽度比一般的汽车都要大,姜斯担心赵磊一行人会给对方倒车让路。
他下车后,发觉这声音更加的响亮,距离在不断的缩减。
赵磊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坐在灵车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前面一排挂着喜字的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跟司机交流,“我们能过去吗?”
“不太行。”司机摇头。
“那我去让他们让一下。”赵磊说着就要下车,刚推动车门,就被外力一把推住。姜斯的脸出现在窗外,严肃地警告道:“你不能下去。”
“红白事撞上了也是常有的事,姜老板,我让他们让一让就行,咱们也好快点到地方。”赵磊道。“别动。”姜斯继续拦下他。
向来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格外的冷厉,“你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事的车?”
赵磊莫名其妙,再次往前去瞅。
只见前面的车队越来越近,那挂着大红色花的车上明晃晃贴着一个“奠”字。后面的车跟他们一样,洒了一路的黄纸钱。
本来高昂的唢呐声,在此时变得也低沉下来,带着阴恻恻的呜咽诡异。
赵磊硬生生在三十多度的天打了个寒颤。
“别下车,等他们过去就行。”姜斯说完,赵磊和司机同时在想,“这怎么可能过得去。”
灵车几乎把路给占满了,唯一能通过的可能性要么是他们退让,要么是对方退让。
可赵磊见过喜事让白事,也见过白事让喜事,这种白事遇白事的事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能过去。”
姜斯话刚落,那排车队以绝对均匀的速度直接开了过去,就像是看不见他们这行人一样。
“我靠。”赵磊震惊,司机比他反应更加剧烈,几乎把脸贴在了窗户上去看后视镜里面过去的车队。
“这怎么做到的啊?”
姜斯却没什么反应,见车队过去的差不多了便嘱咐道:“继续开车,记住我说的,车不要调头,你不要停下来喊词。”
接下来的一路都没发生什么意外,顺利地到了赵家祖坟这里,其他赵家人早就拿着工具等在那里,见灵车一来,哭丧的哭丧,抬棺的抬棺,没一会就把剩下的事全做完了。
姜斯烧完纸后,赵磊趁着没人注意,把人拉到一旁,恭恭敬敬地递了一个白包。
“这是算上纸扎还要您特地跑一趟的钱,一定要收下来,今天真是多谢了您了。”
姜斯一摸就知道里面肯定塞了远远超过自己定价的钱,看着赵磊身上麻衣下洗的发白的衣服,无奈道:“应该的,我们明码标价,你是我的客户,我当然会做好服务。”说着,他把白包打开,抽出一半的钱递还回去,“我只拿自己应拿的那部分。剩余的,我不能收。”
“这怎么行——”
“我们行业规矩,做死人生意,多拿一分都是卖命钱。”姜斯笑容莫测,“你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