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师享受众人追捧,傲然仰起下颚。
殊不知,他的底细已经被姜斯试探了个清清楚楚。
似笑非笑地退后,看着张导跟他商量上山事宜。姜斯压低声音问小凤仙,“你靠近她的时候看清脸了吗?”
小凤仙摇头,诧异道:“的确如此,怎么会这样?”
她这百十年来见过的鬼不计其数,却还没见到这种情况的。照常理来说,人与鬼有天地法则相隔开,本不能相互干涉。可鬼跟鬼之间又没什么阻碍,怎么会连同类的脸都看不清。
她一脸认真地求教。
姜斯表情深沉,唇瓣翕动,“我也不知道。”
小凤仙:“......”
包里的海棣:“.....”
“走一步看一步吧。”姜斯无所谓。
燕鸣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脉的统称。
虽说不至于像西南地区那中十万大山看起来那么震撼,但也是群山连绵,树深蔽日,极为壮阔。
一行人加上监制总共六人上山,监制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沉默寡言,一直没说什么话,对被特地邀请的魏大师也不感兴趣,一路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自顾自地走在最前面。
“往上再爬一段就到了。”王兆捂着腰不住地喘气,“上面有段路是土路,有点难走,老姜你一会小心点。”
“呼......今天太阳怎么这么毒,快热死我了。”
转头一看,忍不住嫉妒,“你怎么头上一点汗都没有?还是不是人啊你!”
姜斯:“......”
他余光瞥了眼挂在半袖衬衫领子上的小纸人。“是你太虚了。”姜斯嫌弃道,没等王兆反驳,大步迈出去,三两步就跟他拉开了不少距离。
在山梯转角处,路边草丛里猝不及防地窜出一只猫。监制一时不备,吓了一大跳,踩上最后一阶的脚往后倾倒,眼看着要摔下去,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拉住她的胳膊。
“......谢谢。”
监制忙调整了脚步,稳住身体,边道谢边抬眸去看。
入眼的是一张漂亮精致带着些苍白的脸,温润的眼睛透露出关切。
“没事吧?”
“没事,谢谢。”监制再次道谢,不动声色挪开自己的手臂,点点头后继续往前走去。
姜斯看着她的身影,他记得这个监制似乎姓徐来着。
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长袖卫衣。
姜斯没忘记刚才去拉她的时候,衣袖被扯起一截,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红色菩提手串。
信道,却不想跟魏大师搭话。难不成她也看出来了魏大师不靠谱?
他没在这段插曲上耗费时间,抬步继续往上走去。好容易到了山洞,里面的一些拍摄器材早就被取了下来,此刻又恢复成原始生态模样。
魏大师扶手站在洞口前向外眺望,阳光射入洞口一角,正好打在他脸上,光晕散发开来,整个人便有种遗世独立的傲然风姿。
张导没心情去欣赏什么遗世不遗世,走上前去问道:“魏大师,您看这里?”
手掌一挥,张导立刻噤声。看着魏大师原地站了一会转身往洞穴深处去走,越走越暗。这洞穴没多深,不一会就见了底。
“就是这里了。”魏大师道,“深山野岭,荒草丛生,不见天日便容易滋生邪祟。你们算是倒霉正好招惹上了它。”
“啊?”张导打着手电来回去看,睁着两只眼睛啥也没发现。但是见魏大师这么笃定,也不敢反驳,只得放低声音,悄声问。
“那好驱除吗?”
魏大师点点头又摇摇头,眉头皱起,看向身后几人,“你们可听过木魅山鬼?人迹稀少的山中什么都可能会有,你们招惹的说不好究竟是鬼还是其他精怪。我只能尽力驱走,剩下的都得看你们自己的命数了。”
正当其他人被吓到沉默时,副导演却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张导:“你知道什么?”
副导演高深莫测:“木魅山鬼,野鼠城狐。北方有五大仙家,南方山魅精魈多。魏大师的话果真不假。”
张导:“......”
姜斯:“......”
原来是个捧哏。
魏大师见有人认同,不禁点头,“那我们先出去,我要做法来驱走这些邪物。”
姜斯彻底没了兴趣,落在众人最后方,慢悠悠地走着。
那道虚弱的白影一直愣愣地跟在副导演身后,混入人群中,竟丝毫也不起眼。姜斯越看越觉得她很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低头思索中,背在身后的包被悄悄拉开一道缝隙,海棣一只手抓住边缘,一只手扯在姜斯的衣领上,慢慢地往上爬。
等姜斯发现的时候,海棣已经沿着肩带爬到他的肩头,胳膊撑着脑袋,凑到他耳边说话。
“姜斯。”
“嗯?”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甜很臭的腐烂味。”海棣道。
“......”他这个形容一下子把姜斯久远到泛黄的记忆拉到眼前,甜腻的腐臭味.....
他五六岁时,一个人跑出门到江边玩。遇到一群人在江岸边忙活,凑近了才知道是有人在江里淹死了。
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什么叫死人,便好奇地一直围观。
泡到无比膨胀的尸体泛着死寂的惨白,被从水里拉出江面的一瞬间,浓烈的甜腻腐臭味道如同一个巨型炮仗顷刻间在岸边爆炸、飘散、弥漫。那种带着腐朽又绝望的死亡气息,让人避之不及、无法拒绝,来不及反应就笼罩了全身。
后来小姜斯吐了一地,连着几天发高烧。
高温蒸腾之下意识几近模糊,梦境和现实无限接近,他看见一直有个白色的影子在床边时时刻刻飘荡,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那股瘆人怨毒的目光。
姜斯一直以为是他发烧得意识模糊才看不清对方的脸,现在想想,可能是对方的脸原本就是不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