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沂的肚子里憋气,索性不叫齐婶烧菜,而是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一角银子,叫齐婶去看台子街那里的福客来饭庄上要四盘鸡鸭鱼肉的热菜、四碟下饭小菜,今天请大家伙吃外卖。
“姑娘不再买些酒喝么?”齐婶舔了舔嘴唇期冀道。
她往日是不大接触这种外出采买的活计的,只是才刚卫妈告了假,说邻居家递了消息有人找她,所以要回趟家,一时人不在,所以宋沂才叫来了齐婶。
来了这些天,宋沂与前院的鲁大齐婶夫妇二人并没有怎么打过交道,鲁大是门房,离不开院门,齐婶则是做烧火煮饭洗衣的粗活,两人都只在前院活动。后院里有事叫人大都是先说与卫妈妈,卫妈再过去传话,这会突然叫来了人,倒叫宋沂重新认识了一遍齐婶,感受到了她娘为什么不叫齐婶近身的原因。
实在是太直白了。
这年头的人说话,讲究含蓄和迂回。齐婶这问话,哪里是在替宋沂查漏补缺,分明就是在为自己张口。
想也能明白,后院里四人的胃口都不算大,他们吃不下的酒菜,自然就给伺候的人剩下了,这会卫妈妈又不在,想来就是给她的,若是宋沂叫买了酒,大姑娘自然喝不下多少,夫人想来也不会喝,这样算算能剩个大半,叫她过过酒瘾。
宋怡望着齐婶那写在脸上的渴求,也不戳穿,只问她这会外头卖的散酒要多少钱。
“这也不贵,散酒只要十文一斤。”齐婶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就打二斤来,也不用端到里头,就当是给你的跑路钱,来回一趟婶子用它润润喉咙。但只一件,便是要喝,也别白日里喝的醉醺醺,到时候我娘叫起人来没人答应,该怪我了。”宋沂想了想,又叮嘱道:“婶子买了就回来,别在路上耽搁。”
“是,是。”齐婶连连答应,心里实在高兴,等出了门被风一吹,那热上头的脑袋才清醒过来,忧心起自己能不能办好这份差事,这还是头回姑娘吩咐她做事呢。
她生怕自己出了差错,便一路行一路翻来覆去念着话,手中紧握着碎银子,等到饭庄与伙计分说的时候,伙计都险些没能从她手里抠出那账钱。
“这可真是开了眼了,才多少钱呢,就着紧成这样。”
伙计把这事当笑话说与掌柜,想着一起逗个乐,可柜上得知是吉祥街上来的客人,那掌柜踢了伙计一脚便急忙忙出来行礼哈腰,十分客气道:“怎么好叫妈妈过来,您只派人叫一声,我们送去就好了,不知是哪里,省得妈妈提东西辛苦,也不知老爷姓名,我这里好记上,饭钱等月底再结也无妨呀。”
“就是巷口宋家那。月底再结?”齐婶犯了难,“家里只给了银子,没叫记账。”
“诶,一回生二回熟的,主人家哪里关心这等小事,”掌柜的闻言是宋家,态度更亲热了,一面说,一面还将那银角子重新塞回到齐婶手中,“这一次就当是我们请的,还叫妈妈回去与我们美言几句,得个夸就是我们的福分。”
“这,这可不行。”齐婶慌张的很,她哪里接触过这样的回扣,平生最大妄想也不过是想要点剩酒尝尝味儿,被那掌柜拿话一说,几乎吓得落荒而逃。
正好伙计端出食盒,齐婶便将那银子丢了过去,两手提起慌不溜就狂奔回家。“嘿,这妈妈,给她钱倒像我们要吃了她,这么没胆气,到底是哪家的。”伙计不防头被银子砸中,捂着脑袋没好气。
掌柜的呸了一口,“你个蠢货,知道那是谁家?人家是县丞老爷府上的奴才,说句话比你/舔/屁/股/硬认的爷爷还管用呢,要你多嘴。”
他心里直可惜,好容易撞见这么一位贵客,偏生没运道巴结上。
自己这饭庄开了多少年了?那吉祥街上一溜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熟客,唯独这位县丞老爷,一年到头从未见过人外头点菜,这一回真碰见了,还/他/娘/的是现结账,这可真是,这样谨慎,难不成还想做什么青天大老爷么?
饭庄里掌柜伙计磕牙,宋家院子里几人倒是吃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