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的,”冉母习以为常道:“她是县令娘子,咱们县里多的是人想巴结,难道还为这个发愁?”
虽然延清县县令三生不幸,附郭府城,以至于处处都要受府城老爷们的管辖,大小达官贵人也多,并不是他个七品官就能一言九鼎的地儿,可那也是县令啊,百里侯呢,现管着这块地,县里人怎么敢不去奉承。
宋长洮倒是有些不大赞成,新县令来了这个月,他冷眼看着,倒不像是先前谭知县那样奸猾贪婪,他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娶的夫人又是世家贵女,来延清县这里不过走个过场,略做三年就要往上升的,前途如此远大,恐怕不会因为这点子东西就坏了名声。
“你瞧这些天,街上谁家帖子能递进衙门里,县里那些人便是送礼也找不到由头进去,要不然这次他夫人的席面,何至于叫我说不出个婉拒的话呢。”
“爹,县令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性子脾气又好不好?”宋沂趁着机会插嘴,好奇问道。
“这……”宋长洮抚须沉默,他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
“要不你去问问,万一是个不好言语的,我与沂儿也好早做准备。”冉母想着宋沂是初次参加外席,担心这个也是有的,“他那里带来的人不是往你那边搬东西么,碰见时偶尔问上一句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说是替我问的。”
宋沂猛点头,期望地看向宋父,“您就帮我问问吧,像是素日的喜好做事等等,不然什么都不知道让我过去,心里怪慌的。”
“别怕,”冉母信以为真,忙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她们是知县的夫人小姐,你还是县丞女儿呢,若是不自在,就只管去那儿坐坐就回来,横竖我们也不贪图他家什么,聊得来就坐坐,聊不来就回家。我和你爹只想着让你在席面上瞧瞧她们是怎么待客的。若是能碰见一两个说得来的就更好了,若是没有也不怕,左右街上邻居家也有女孩,总能结交到朋友的。”
冉母这样的话,倒让宋沂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自己过去是当小弟小妹的,原来还有些底气,想想也对,她爹也是个官哩,宋沂没做过官二代,总是忘记这茬。
许是觉得亏待了大闺女,冉母与宋长洮商议道:“要不你到时候再去问问他们买的什么香,咱们给沂儿也买些。”别人有的,她闺女自然也该有。
宋沂下意识就想摇头,但想了想,又没拒绝,“那等爹打听回来,我自己去买,我那儿还有银子呢。”
把外出采购这事儿在冉母宋父面前过了明路也好,自己这几天出门频率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要是还想出去,总得有个由头。
到了次日,宋沂便抓紧时间叫卫妈去外头雇轿子预备出去,这可是她这些天唯一偷听到的有效信息,甭管后续能不能挣钱,至少是个方向,比无头苍蝇到处瞎转悠要好。
“卫妈妈,这些天我看牛家兄弟两个行事周全没出过差错,您跟着我在轿子后头走路实在是累,家里上下也少不得您,不如您就在家陪我娘吧。我去那些铺子里瞧瞧,到时候买个好的给我娘做生辰礼,您可千万瞒着她,别叫她知道啊。”宋沂似是害羞的拉着卫妈妈央求。
卫妈妈自然肯,能少走路谁不愿意,更别说牛家俩人是她的相识,若是这会差事做的好,以夫人疼大姑娘的模样看,将来说不得就要长雇轿子,那可是长久生意。
她答应着就把人叫来,叮嘱道:“这回我们小姐出门,你们两个可盯着些,别糊里糊涂的只顾轿子。”
牛大拍着胸脯应承:“婶子放心,我们两绝不叫小姐跑了。”“呸呸呸。”卫妈妈裙底伸出脚来猛踹牛大好腿,“什么叫跑了?你,你,算了,你们两还是别说话了,管好那张嘴吧。”
宋沂在轿子里听着都好笑,真是人如其名的老实头,这样也好,她不怕底下人是笨的,就怕那狡诈似鬼的,想着法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去讨好她娘。
卫妈妈这一走,宋沂的自主能动性就更强了,等到轿子抬起,她便指挥着牛大牛二换个方向,往高井巷子里边走,不从街上过去,那样碰见的人少些,省得被人背地里嚼咕。
等着轿子抬到巷尾小叶杂货铺时,宋沂便叫他们落了轿,叫过那伙计来像是往常一样挑拣东西,选过好几样才询问他道:“惊蛰过了蛇虫渐多,我想挑些好香放屋里熏着,你可知道城里哪些铺子卖的好料,不会看我年幼就哄人么。”
那伙计少有能跟官宦小姐们搭话的机会,纵使隔着轿帘听着声音年轻,可那也是小姐呀,他活三辈子都搭不着的贵人,这会哪能不殷勤,忙弯着腰道:“小姐这话问我就问对人了,县里城里城外,哪家铺子我不知道呢。像是土地庙边上的百花香,半边街上的殷记香烛铺,货市街的生药铺,青石街的香料铺都算公道。”
“哦,对了,”伙计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指了指边上,“这一家郑记香材铺也卖熏香,他家掌柜虽然年轻,但料子倒没有掺假,小姐也可以去看看,他娘子也在铺里,您只管叫她出来就行。”
稀奇稀奇,宋沂还以为像那天伙计幸灾乐祸的态度,只怕不会介绍这一家,现在想想,倒还是有些人情味。
她仗着轿子外的伙计没看见,自己倒出荷包,从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了块最小的黄豆大小碎银,用帕子包着手从帘内倒给他,“倒要谢你这番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