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开目光,又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这时,驿站的大院中响起金属锁链的声打断思绪。
两人将目光同时望了过去,十几官差各个神色严肃,正在押解一辆囚车。
一人从车里出来,蓬头垢面,破旧的衣衫上大写着个囚字,双手双脚都带着黑色的金属锁镣,那锁镣粗如儿臂,链条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每走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沈郎君:“看到了吗?那些人就是抚仙司的人。”
方小羊:“你怎么知道?我看着跟普通的官差没什么两样啊?”
“服饰的材质不同,他们衣服是金蚕吐丝特制的一种特殊布料,韧性极强,刀枪不入,一般的普通人伤不了他们,还有他们腰间的令牌,那叫“灵正牌”,在有妖气的地方就会闪红光,平安就是白光,犯人身上的锁链就是他们的武器——捆仙锁,修者一旦被困住,修为也会被压制!”
“这么牛逼?”
“嗯,以前都是些门派中人,段位也都不在金丹之下,不然也不可能在抚仙司。”
方小羊摇着小脑袋不解:“他们这么厉害,为何不继续在门派修行?不想飞升吗?”
沈郎君摇头:“不是不想飞升,而是突破不了境界。”
“那是什么意思?”
陆逢生叹了口气:“我是不是练习册给你买的太少了,怎么学识一点长进没有?”
话说到这,方小羊一下子抓狂:“你买的都是数学,数学!!!”可恨的数学。沈郎君:“明儿个给你买大乾修仙史,闲来就背,我考。”
“.........什么?我刚告别高考,你别来搞我!”
“怨不得别人,谁让你一说三不知,出门在外给我丢脸。”
“啧......谁像你啊,跟百度百科似的。”方小羊白眼:“再说,丢也是丢我家韩东的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
“没...没...”
方小羊不知怎的,说最后那话时声音低得像蚊子飞,显得特别没有底气,打话一出口他就有预感沈郎君听见肯定得生气,而沈郎君也只隐约听到韩东两个字,其他是真没听清。
“我我.....我是说那个人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多数是杀了人。”
杀人!
恐怖的一个词,方小羊在路上踩死个虫都得阿弥陀佛一下。
他目光跟随着那囚犯的身影,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声响一直到尽头。
沈郎君踏步,回头嘱咐:“走了,别看了。”
“来了,百事百科。”
院中来往的人流复杂繁多。
沈郎君步子与那只抚仙司的队伍擦身而过,路过当中,忽然,眼尾的余光处影子一顿。
“缚灵咒。”冰冷的话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铁链的拖地之声戛然而止。
缚灵咒?沈郎君心中徒然一震,双手不禁握紧手心里的诅咒,转身看去。那囚犯原本低着头,一张如厉鬼般惨白的面孔慢慢转了过来。
赤目獠牙,野戾的目光下,浑身散发着一股邪冶的气息。
沈郎君倒也未惧,只凝视着他:“可解?”
那囚犯拎起手中锁链猖狂大笑,铁链叮铃作响直刺沈郎君的耳膜。
“发什么疯,快走!”官差推搡,目光撇了一眼沈郎君腰上挂着的宫中行走腰牌,没说什么,只默默一拱手。
沈郎君目送那一队人离去,眸中透着寒光,神情复杂。
傍晚。
方小羊跟随沈郎君来到饭堂。
饭厅人多,出门在外就没那么多讲究,沈郎君吩咐下人不用随身伺候,随便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唐一刀去端饭,桌前,方小羊拿着筷子坐在沈郎君一侧闲聊,东吹西吹,吹到天南地北。
“沈百科,你还真别说,这云州驿站真不赖,比云州城里最好的客栈都气派!”
沈郎君很破坏气氛地问道:“就你,住得起?”
方小羊眼神杀了过去:“瞧不起谁呢?云州城大小的酒家,客栈我哪个没去过,还没人敢拦我!”
沈郎君:......匪夷所思。
沈郎君眯起了眼睛,想了一会儿,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张俊郎的脸颊凑去方小羊耳侧,低声问道:“你不会是去送财神吧?”
噗!吐血。
被当场戳破的方小羊脸刷地红了,这你也能猜得到?送你个666!自打方小羊入了云州城,他几乎就在城中苟活,云州城里的几星级酒店他确实都见识过,因为隔三差五地他就会去送财神爷画像,恭喜发财生意兴隆,然后五文钱赚到手。
没有哪个奸商会不收财神爷的,这招一送一个准。
没几时。
唐一刀端来饭菜,饭菜一来,沈郎君就不够看了,方小羊连忙坐去饭盆的位置,目光一直盯着就没下来过。
沈郎君低咳了一声:“规矩一点,坐回来。”
方小羊瞅瞅,无奈咽咽口水又坐了回去,目光一直盯着唐一刀手里的饭勺默念:再盛一点,再多盛一点!
沈郎君下意识把椅子往他那边悄悄移了移。
吧嗒,唐一刀把饭放在他面前。
方小羊低头瞅瞅自己的,又瞅瞅沈郎君的,凭什么他的比我的要多?就因为他个子大,比我高吗?
沈郎君冷着一张脸,把碗里的饭剥去了一大半给他,“我最近要身材管理,吃不了这些。”
......穷讲究,你那太监身材管理给谁看?
方小羊这回满满的一大碗,都冒了尖尖,菜放上面都得轱辘下来。
他神色犯难,感到有点.......
饭盆转眼就被唐一刀端走了。
沈郎君:“吃不了没关系,院子里还有狗。”
方小羊泪眼汪汪,估计狗得骂我了。他嚼着饭,心中苦涩:不是吃不了,是根本不够吃哇。
穿过半是阴影半是灯火的长廊,一路往西便是客房。客房的院内有一座古亭,古亭旁依偎着一颗巨大的槐花树,金秋之季,它居然反季节开了花,淡黄色的花瓣簌簌而落,暗淡的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古亭位置较偏,完美避开了灯火,一盏提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围着厚重的石板桌一站一坐。
方小羊拿着个毛巾站在二楼的窗前,一眼就望见了亭子里的沈郎君和唐一刀。
那二人一黑一白,在暗夜里的角落里如同黑白无常一般,有点阴森恐怖。
“说什么呢?说这么长时间,一会儿我要洗澡,还等人帮搓背呢。”
古亭中,沈郎君面色略有疲惫:“查到了吗?那个人犯了什么事?”
唐一刀拱手:“回主子,杀....杀人,屠了满个村子,女人....小孩....一个都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