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姬看着庚老和度娘子你一句我一句的,突然意识到自己像在看戏,她打量二人,若有所思。
虽然老者说她是他们都“王”,但她却不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点作为臣子的毕恭毕敬。
而帝国……帝国的落败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可度娘子这么大刺刺地说出来——完全没有对她这个身为帝国名义掌权者的尊重。甚至,还有些轻蔑和挑衅。
所以……
维姬抱起手,微微歪头。他们真的是给她做戏?
目的是什么?
单纯让她愧疚?
下马威?
让她知难而退、阻止她带走那小孩?
天命所归?这又是什么?这个世界的主角光环?
那她这个尊者是什么地位?
维姬饶有兴致地笑了。
有意思。
二人争论了半天后,庚老终于把目光转向她了。他面上惶恐,“吾王……这,她也是舔犊情深,还望王海涵。”
“说完了?”维姬也不看他们,她打量那根树枝,笔挺且光洁,心想待会回王座给它插地上看看能不能活。
“我记得……苍荒护送帝国眷属,没有携母同来是传统吧?”
为了保证大尊眷属的绝对忠诚,苍荒选派的人向来是自打一出生就被送到帝国、由帝国教养,而生父生母更是只有在眷属心性稳定后才准许联系……以往,可从来没有母亲到大尊面前哭唧唧,倾诉什么舔犊不舍之情。
为什么她就遇到了呢?简单啊,她这大尊……准确来说是从前几届大尊开始都因窝囊懦弱而不被看好呗。
王上——是帝国的王,却不是他们的主。
“不过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也无权指责。”用人情伦理压她,确实明智。
“唉~想想前些眷属们的生父生母们,居然能忍受这骨肉分离之痛而成帝国之美,令人唏嘘。”
她说着还摇摇头,摆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庚老和度娘子皆是一愣。他们自是听出维姬的话外音:原来这苍荒的见风使舵是个经久不变的民族传统啊。
大尊如日中天时是舍小家成大家,大尊落魄潦倒时便是母子情深。
说真的,维姬有些失望。
所谓世代忠诚,也不过如此。
果然,人没有绝对的情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就是所谓的“他人即地狱”?
庚老脸色微变,这任尊者……倒是口齿伶俐。他想说些什么把这话圆过去但却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但……
“苍荒以忠诚为唯一的资本发家——这是既定的事实。”
背弃是他们的选择,前人的赤诚不可被污蔑。
“哦,现在家业壮大,就可以丢弃老本行了?”
维姬找了个舒坦的位置靠在石壁上,洞穴深处有莹莹蓝光照出——她有点好奇里面的景况。如果是出生不久,那是不是得放在育儿箱里?
这玄幻魔幻科幻梦幻大乱炖的世界里的育儿箱该是怎样的?好奇。庚老被维姬的话噎住,哑口无言。
度娘子始终不理解他们的对话,因而也插不上嘴,只是迷茫地见到他们的族长突然沉默不语,而那站没站相的姑娘则悠哉地看着她。
想到对方居然是一国之主、是规则钦点的尊者,她就感到十分荒谬。再想起对方还是儿子毕生追随的主上,度娘子更是心痛难当。
“庚老……”维姬的注视令她头皮发麻,她走到庚老身边,恳求:“我儿他还这么小……不能去啊……”
“他不能去就换个人呗,”维姬建议,她一不想破了眷属制度的传统、二不想开局带球跑,既然他妈不愿意,直接换个人不久好了。最好来个能自力更生的——忠心与否她倒不在意,她自己都不能保证专一,何必要求别人呢?
她语毕,期待地等着二人的回答。
庚老和度娘子一脸古怪。
“怎么?这眷属不是你们推选的吗?”
“曾经是……但他不是。”
庚老有些无可奈何。若他们有自主权,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地放弃大尊、忽略眷属一职……再不济,随便推个人来充当都行。无论如何都不会推这个孩子出来,可……庚老叹了口气。
维姬挑眉,“难不成还是他自荐?”
“怎么可能!”度娘子当即驳斥,“我儿出生时天生异象——他可是命运钦点的至高神!他自有大作为、怎么可能会屈居于你那破落王位之下……啊!”
一道无形的利刃擦过她的耳朵、几缕发丝断开。
她身后的石块上炸出小小的坑洞。
庚老警惕地把度娘子护在身后,权杖释放出幽幽白光。
“你的言辞,令我很不舒服——望你说话注意点。”维姬收回手。
她理解度娘子的不公平感——但这不公又不是她造成的,这度娘子的敌意未免过激了。
度娘子抱着头,畏缩地从庚老身后探出来。“他是苍荒老祖推出的。身上被下了小法则,必须得到帝国当值,”庚老解释,语气颓败,“我们换不了。”
苍荒老祖?
维姬:我不知道是该为这苍荒老祖的好意而笑、还是为我开局带球跑的未来哭。不曾想,至强至尊之我居然会栽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那你们在这观望什么?如果你们都换不了,我又能做什么……”维姬摊手。
“你不是尊者吗?”度娘子怯生生地暗示,她与维姬对视的瞬间又敏感地往庚老身后一躲。
尊者维姬:呦~你们又瞧得起我这个尊者了。
“尊者倒是有方法更换眷属——但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帮你们?凭你那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深?还是凭过去天地可鉴的碧血丹心?”
无人回复。好像这是一个天经地义的举措,不需要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