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烘烤着也岁的脸庞,他眯着眼注视秦楼裹上熊熊大火。
更恰当地说,这是多年后的大贤者,哀法·图尔特。
他进不去,只能在阵法外等着。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而就是这漫长的等待让他看清一件事。
秦楼是他家族的产业,但他并不纠结维姬一把火烧没了这座金山银山。
他只是好奇,好奇维姬为何要把事情闹得这般大——为了一个素味平生的小鲛人,就直接毁了整栋秦楼。维姬从来不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之辈。现在放火的她不是,将来面对那些人拿李元的命相逼时也不是。
所以,为什么呢?
他曾翻看秦楼大火的资讯,妄想从那些图片和文字,以及群众的猜测中找到维姬的动机,但无果。
于是,这件事成了维姬神秘莫测的佐证之一。
现在,当他亲眼见证大火熊熊燃烧,他明白了。
维姬并没有想要救人——她的目的一直是秦楼依托的地下产业链,即那些阴暗的走私,那些无法无天的偷猎者。
秦楼算是这链条上一个重要的节点,毁了它,这链条就算没崩断也会得到重创。
可是……哀法眯起眼,仅仅如此吗?
他可是记得尊者维姬的眷属、那只雪豹、那赐名为李元的魔兽,幼年期可是险些被走私他地,而且还被走私者喂食禁药而仓促化形、留下种种后遗症。
维姬真的没有私心吗?
后来李元成为人质时维姬毫不动容,有没有可能是她清楚李元只是有惊无险?虽然身受重伤但性命无忧啊。
哀法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没有一点私心,他也不能相信——李维姬得是个人!必须是个同他们一样拥有七情六欲的人,否则他的情感将如何安放?
这时,维姬从大火里走来,火舌在她身后狂妄挥动,热浪掀起衣摆,碎发飘扬。她穿过小天地,烈焰本想跟着她逃出生天,却因无形屏障封锁止步不前。也岁上前去,他扫了眼维姬怀里的人。对方的眼睛盖着帕子。
“这不是山黎吧?”
维姬脚步不停。她不以为意地解释:“山黎被蒂法尼尼带走了。这是一只落难的额……小白鸽。”
小白鸽?
也岁跟上维姬的脚步,他打量那只“小白鸽”,由衷感叹维姬真是取名鬼才。白衣白发白皮——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应该是羽人族长的幼子。
也岁眼底浮出些许忌惮。如果是寂绝,他倒不在意。
但若是觉济……
“我赚了多少?”维姬突然问。
“什么?”
“我打擂的钱啊,”维姬停下来,与也岁面对面。她露出怀疑的目光,“你不会忘了这事吧?”
也岁:……
他怎么可能会忘,好歹他也下了注。
“你赚了很多。”
维姬眼睛亮了,期待也岁下文。但也岁只是看着她,不言语。维姬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提醒:“你知道吗?说话说一半,会被噎死的。”
“我说完了。你的问题只是‘赚了多少’,我的回答是‘很多’。”
“钱呢?”
维姬调整一下抱姿,虽说小白鸽瘦的跟个鸡架一样硌人,但重量还是在的。也岁啪的拍手,两手一摊,肩膀一耸。
维姬目瞪口呆。
“你不要cos表情包,严肃点。”
“就,没了。”
“没了?你说的轻巧——怎么没的?!怎么,他们还敢扣我钱?”
维姬把小鸽子塞给也岁,她撸起袖子:“我还遗憾秦楼的火没放成,这下好了——有地儿玩火了。”
也岁堪堪抱住小鸽子,他见维姬一溜烟往擂场跑,大喊:“维姬,你别乱来——是你弃赛在先!”
维姬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但他知道维姬听到了。
维姬站着看了会天空,神色如常地走回来。
她挂上微笑,轻声说:“回去吧。”
也岁:你别这样,我怕。
黎明破晓之际,宴会二人组回到庄园。
出发时有多整洁、现在就有多狼狈:不说乱糟糟的头发,光是衬衫上的污渍就令人想入非非。
哀法的模样看起来不是参加谈天说地的宴会、更像是经历了一场街角争霸。
但哀法不觉自己衣衫不整,他嘴角噙着笑,大步流星,在大厅里遇到一堆背着翅膀的——用哀法的话来说是鸟人,用维姬的表述则是鸽子——但我们一般称之为羽人,一个驻守时间之河的族群。
见到这些不速之客,哀法眉头一拧。
他要瞎了——这群鸟人白得晃眼。
领头的羽人敏感觉察到哀法的不悦。只见这名正值壮年、容貌俊美的羽人领队谦而不卑地向哀法行礼,他说:
“图尔特大公你好,冒昧打扰。我们是无妄河畔的羽人一族,因族内幼子流落于此,特来接引。”
“图尔特大公”的尊称令哀法不喜——他从来没有承认这个称号。想到昨晚在宴会上他已经正式宣布脱离本家,不管外界如何反响,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
哀法压下烦躁的情绪,开口:“我……”
“哀法,”窝在沙发里的也岁扬声打断,他走向哀法,自然地勾搭上去,“打算什么时候走?”
也岁突如其来的插嘴和莫名其妙的问话搞得哀法一头雾水,“也岁,你在说些什么?你怎么怪里怪气的。”
被晾在一边的一众羽人不感尴尬,只是安静地立在一边默默地注视二人的互动。
哀法见到维姬从房间深处走出,正想甩开也岁,见她身后又跟着一大一小两个鸟人,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也岁。
等待的羽人一见到觉济,纷纷围上去,抚摸后者的头顶。而面色尚且苍白的觉济则驯顺地垂首、接受族人的祝福。
成年羽人再次向维姬表达感谢。
人群中,觉济突然低声说:
“大贤者,别来无恙。”
他嗓音稚嫩,话语却掷地有声。
围着他的羽人向两边避开,也岁和觉济对视。
那是一对紫色眼眸。
他们明明相隔很远,但也岁却清楚看到觉济瞳孔中的复杂纹路。
“命运之河本就涟漪不断,你怎敢为一己之私搅动更大的波澜。”觉济意味深长地说。
“我——”